一間被嚴格守衛的密室中,燭火通明。
楚惜靈清冷的臉上毫無波瀾,正透過那臺巨大的“顯微水晶鏡”,凝視著一片薄如蟬翼的金屬碎片——那是從西洋自鳴鐘擒縱叉上切割下來的樣本。
水晶鏡的視野里,金屬的微觀結構纖毫畢現。
不同于大乾精鋼的致密均勻,這片金屬內部布滿了細小的氣泡和雜質顆粒,晶粒粗大,邊緣甚至能看到細微的裂紋。
“含磷過高,”楚惜靈低聲自語,“導致晶界脆化易斷裂。”
她移開視線,看向旁邊一份格物院學徒剛送來的報告:“西洋火銃銃管樣品分析:材質為普通熟鐵,含碳量不均,硫、磷雜質含量高。內壁車削痕跡明顯,線膛淺且不規則”
她提筆,在實驗記錄上寫下清秀的字跡:“西洋冶金,重形制而輕材質。其火器,銃管易炸,壽命短;其機巧,材質脆,不耐久。然其玻璃著色、鐘表擒縱設計,確有獨到之處。”
她放下筆,走到另一張工作臺前。
臺上,擺放著幾塊顏色各異的西洋玻璃碎片,以及格物院工匠根據光譜分析初步仿制出的幾塊樣品。
一塊仿制的深藍色玻璃,在燭光下折射出瑰麗的光澤,純凈度竟不遜于西洋原品。
“鉛銻錳,”楚惜靈指尖拂過冰冷的玻璃表面,“配方可優化。”
她拿起一塊格物院自制的、嵌有精鋼擒縱叉的改良版自鳴鐘機芯模型,
輕輕上緊發條。齒輪嚙合,發出均勻而穩定的“滴答”聲,遠比西洋原品更加清脆悅耳。技術的反向滲透,在無聲無息中進行。
金陵,紫宸殿后,御書房。
慕容嫣月白常服,烏發松松綰起,立于巨大的西洋海圖前。
她的指尖,正從泉州港緩緩移向東海深處那片標注著“未知”的深藍海域。
內侍無聲呈上兩份密報:泉州繡衣衛急報,費迪南德密使“毒蝎”離港,去向不明;南洋都護府密報,丁香嶼土王巴圖魯秘密離島,疑似前往泉州。
慕容嫣鳳眸沉靜,目光在“翡翠島”與“丁香嶼”之間停留片刻,隨即移向海圖邊緣那片迷霧般的海域。
“東海巡防艦隊有消息嗎。”她聲音清越。
“回陛下,”內侍低聲道,“三日前,飛魚三號快船傳訊,于黑水洋以東八百里海域,發現不明艦隊蹤跡。船型巨大,帆裝奇特,懸掛雙頭鷹旗幟。數量約十五艘。航向東南。飛魚三號未敢靠近,正尾隨監視。”
“雙頭鷹,”慕容嫣鳳眸微凝,“卡斯蒂利亞王旗。”
她走到書案前,猩紅的朱筆蘸墨。
“傳旨。”
“密令東海巡防艦隊,飛魚三號繼續尾隨監視,保持距離,切勿暴露。另,調鎮海、定遠二艦,攜破浪號,即刻拔錨,秘密前往黑水洋海域策應。以護航商隊為名,實為警戒。若遇西洋艦隊挑釁,可示警驅離,若其率先攻擊則擊沉!”
“密令南洋都護王允,西洋商船費迪南德,及其隨行人員,嚴密監控。凡有異動,即刻鎖拿。丁香嶼土王巴圖魯若至泉州,秘密控制,不得使其與費迪南德接觸。著繡衣衛,全力追查毒蝎下落及翡翠島動向。”
“密令焚雷司楚惜靈,西洋火器、艦船情報,列為最高優先級。凡有繳獲或觀測所得,即刻分析上報。”
旨意傳出,由繡衣衛飛鷹攜密令,分赴泉州、東海。
慕容嫣放下朱筆,緩步走回海圖前。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月白的衣袂上,清冷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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