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城,自古繁華。時值仲春,運河兩岸楊柳堆煙,桃李紛芳,街上車水馬龍,販夫走卒吆喝不絕,一派盛世升平景象。
然而今日,這喧囂之中又添了一份不同尋常的華彩與壓抑不住的激動。
原因無他,女帝慕容嫣攜其夫君、林臻,御駕親臨,巡視這江東重鎮。
城門早已凈街灑水,但并未完全封鎖,允許百姓遠遠觀瞻,跪迎圣駕。這已是女帝陛下莫大的恩典。
當那一抹璀璨奪目的明黃出現在城門甬道盡頭時,人群頓時起了騷動,隨即又迅速歸于一種敬畏的寂靜。
慕容嫣緩緩行來。
她并未乘坐鑾駕,而是選擇了步行,意在與民更近。
身上所穿,正是唯有最隆重場合才會出現的帝王朝服——九龍四鳳冠冕綴著累累東珠與寶石,垂下十二旒白玉珠,輕輕搖曳,半掩其容,卻更添天威莫測與神秘尊貴。
身上那襲以金線緙絲、綴以百鳥紋樣的明黃鳳袍,在春日暖陽下流光溢彩,華美不可方物。
最令人矚目的,是那身后長達兩丈的拖尾。以最上等的云錦為底,用七彩絲線繡出山河社稷、日月星辰的恢弘圖景,由八名垂首恭謹的宮女小心翼翼地雙手托捧著,隨著女帝的步伐,如一道流動的霞光,又似一幅鋪展的華麗畫卷,緩緩滑過清掃得一塵不染的青石路面。
這般威儀,本該令人望之膽寒,匍匐不敢直視。
然而,慕容嫣的步伐卻并不急促,她微微側頭,透過晃動的玉旒,目光溫和地掃過遠處跪伏的百姓。
她的美麗在盛裝之下達到了極致,既有無上權威的凜然之氣,又有一種近乎神女般的圣潔光華,眉眼精致如畫,唇瓣含丹,肌膚在珠光寶氣映襯下愈發顯得欺霜賽雪。
她稍稍放緩了腳步,對身旁并肩而行的男子輕聲道,聲音透過珠旒,少了一分朝堂上的清冷,多了一分不易察覺的柔婉:“夫君,你看這廣陵城,市井繁華,百姓安樂,朕心甚慰。”
林臻今日亦是一身國公常服,玄色為底,金紋隱現,襯得他身姿挺拔。
他聞,側目看向慕容嫣,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欣賞與溫柔。他自然聽出了她話語中那細微的轉變,在朝堂她是“朕”,在他面前,她更愿是“嫣兒”。
他微微一笑,配合著她的步調,聲音沉穩而帶著親近:“嫣兒勵精圖治,方有今日四海升平。廣陵得益於運河漕運,商貿通達,百姓能安居樂業,皆是你的恩澤所至。”
他頓了頓,目光也望向那些雖跪著卻忍不住偷偷抬眼觀望的百姓,“他們敬你,亦愛你。”
慕容嫣唇角輕輕揚起一個極美的弧度,玉旒輕撞,發出細微的清響。她忽然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舉動。
她停下腳步,微微抬了抬手,聲音清越卻并不高昂,卻奇異地傳遍了寂靜的街道:“平身吧。今日朕與夫君同行,乃家事巡訪,不必過于拘禮。”
百姓們遲疑了一下,隨即在官員的示意下紛紛謝恩起身,但依舊不敢靠前,只是好奇又敬畏地望著那對天下最尊貴的夫妻。
這時,一個約莫五六歲、扎著兩個小揪揪的女童,似乎被女帝身上璀璨的珠寶和美麗的容顏吸引,竟忘了害怕,手里捏著一支剛買的糖葫蘆,跌跌撞撞地從人群縫隙里擠了出來,朝著慕容嫣跑了過去。
侍衛頓時緊張,欲要上前阻攔。
林臻眼神微動,卻輕輕抬手止住了侍衛的動作。他相信慕容嫣。
慕容嫣果然沒有絲毫慍怒,她甚至微微彎下了腰,使得沉重的鳳冠微微前傾,珠旒晃動著,她盡量讓自己的目光與女童平視,聲音放得愈發柔和:“小妹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