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泉行宮,坐落于半山腰,依山傍水,夜色中燈火通明,宛如一顆鑲嵌在墨玉上的明珠。
而行宮最高處的觀星閣,今夜更是亮如白晝。
高達三層的觀星閣露臺四周,挑出數十盞巨大的宮燈,將中央照得纖毫畢現。
那件明黃緙絲九龍四鳳紋的鳳袍,連同那幅長達兩丈、繡著萬里江山圖的云錦拖尾,被特制的檀木衣架精心撐起,莊嚴地懸展在露臺正中央。
夜風吹拂,拖尾上金色的絲線和璀璨的寶石微微晃動,山河圖卷在燈光下流淌著炫目而近乎神圣的光澤,仿佛將縮小的神州大地懸于夜空,俯瞰眾生。
這是一個極其張揚且充滿挑釁的誘餌。
慕容嫣的命令已傳下:任何人不得靠近觀星閣百步之內,所有侍衛明暗崗哨皆布置在外圍,造成一種內里空虛、僅以華服為誘的假象。
行宮寢殿內,慕容嫣已換上了一身夜行衣靠,雖是純黑布料,但材質依舊考究,剪裁合體,襯得她身姿挺拔利落。
青絲緊綰,未戴任何飾物,只斜插一根烏木簪。她正對鏡整理著袖口的束帶,眼神冷靜如寒潭,不見絲毫波瀾。
林臻同樣一身黑色勁裝,正將一柄軟劍扣于腰間。他走到慕容嫣身后,看著鏡中她清冽的眉眼:“都安排妥當了。外圍布防看似松懈,實則暗藏弩手與絆索。觀星閣內,我另安排了四名頂尖暗衛藏于梁柱陰影之中。”
慕容嫣輕輕頷首,拿起桌上一張制作精巧、觸手冰涼的銀白色面具,覆于臉上,只露出一雙深邃銳利的眼眸。
“他們若來,必是頂尖好手,尋常侍衛難以察覺。”她的聲音透過面具,帶著一絲冰冷的金屬質感,“朕要親眼看一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對這江山如此念念不忘。”
“我與你同去。”林臻的語氣不容置疑。
慕容嫣轉頭看他,面具下的眸光微閃:“夫君自然要同去。今夜,朕是‘餌’,亦是‘獵手’。”她頓了頓,“那件鳳袍沉重,懸于高處,朕行動反不受其累。倒是他們,若想毀之,必會靠近,那便是機會。”
子時將至,萬籟俱寂,唯有山風穿過松林,帶來陣陣嗚咽般的回響。
觀星閣露臺上,那件懸展的鳳袍拖尾靜靜矗立,光華奪目,仿佛在無聲地等待著什么。
寢殿窗戶無聲開啟,兩道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悄然掠出,如夜鷹展翅,幾個起落便悄無聲息地融入了觀星閣底層的陰影之中,旋即沿著閣外廊柱,悄無聲息地攀援而上,最終隱匿于三樓露臺下方一處視覺死角的飛檐之后。
從這個角度,他們能清晰地看到懸展的鳳袍拖尾,以及可能從任何方向接近露臺的不速之客。
時間一點點流逝。山風似乎更急了些,吹得宮燈搖曳,光影晃動,那鳳袍上的江山圖影也隨之明明滅滅。
林臻屏息凝神,內力流轉,感知著周遭的一切細微動靜。慕容嫣則如同融入了黑夜的石雕,唯有那雙透過面具的眼睛,銳利地掃視著每一個可能的方向。
忽然!
慕容嫣的目光猛地鎖定西北方向的夜空!
幾乎沒有聲音,只有極其細微的、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的衣袂破空聲!
數道黑影,如同夜行的蝙蝠,借著山勢和樹木的掩護,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和高超的輕功,悄無聲息地避開了外圍所有的明暗崗哨,直撲觀星閣!
來了!
林臻的手按上了劍柄。
慕容嫣卻輕輕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要等,等他們完全踏入這露臺,等他們靠近那鳳袍!
那幾名黑衣人顯然也是極其謹慎的老手。
他們并未立刻踏上露臺,而是如同壁虎般貼在觀星閣的外墻上,仔細觀察了半晌,確認露臺上除了那件懸展的鳳袍空無一人,周圍也無埋伏氣息后,才相互打了個手勢。
為首一人率先翻上露臺,落地無聲。
其余幾人也相繼躍上,呈扇形散開,動作輕捷如貓,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最終都落在了那件近在咫尺、華美奪目的鳳袍拖尾之上。
眼中閃過貪婪、興奮與一絲狠厲。
其中一人從懷中掏出一個扁平的銅盒,另一人則抽出了一柄刃口發綠、顯然淬有劇毒的匕首,徑直走向鳳袍拖尾,意圖明顯——要么用銅盒中的東西污染毀損,要么直接用毒刃劃破這江山繡卷!
就是現在!
就在那持匕黑衣人伸出手,即將觸碰到拖尾的前一剎那——
“嗤!”
一道細微卻尖銳的破空聲響起!
一枚烏木簪,裹挾著凝練無比的內力,從慕容嫣藏身的飛檐后電射而出,并非射向那人要害,而是精準無比地擊打在他持匕的手腕之上!
“呃!”黑衣人悶哼一聲,手腕劇痛,匕首當啷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