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他的,是叛軍后方傳來的一聲狂妄大笑:“林臻!你這竊國奸賊!挾持幼主,禍亂朝綱!今日靖北王與安平王便要清君側,正乾坤!陛下勿驚,臣等前來救駕!”正是慕容璋的聲音,顛倒黑白,試圖蠱惑人心。
慕容嫣被林臻緊緊護在身后,聽著那喊聲,看著眼前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景象,聞著空氣中彌漫的血腥與硝煙味,臉色蒼白,華貴的墨袍上沾染了不知是誰濺上的幾點血污,刺目驚心。
那長達三丈的拖尾因慌亂移動而被踩踏拉扯,宮女早已驚散。寬大的喇叭袖被林臻緊緊攥住,以免她行動不便。
她何曾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身體微微發抖,但看著身前林臻如山岳般沉穩的背影,感受著他手掌傳來的堅定力量,她心中的驚懼竟奇異地平復了些許。
“陛下!速下詔誅殺林臻此獠!叛軍可退!”慕容璋的聲音再次響起,充滿了狡詐與逼迫。
慕容嫣聞,猛地抬起頭,蒼白的面容上竟浮現出一絲怒意。她可以不做決斷,可以依賴林臻,但她絕不容許有人如此逼迫她、污蔑她的夫君!
她不知哪來的勇氣,竟微微掙脫林臻的手,上前半步,喇叭袖一甩,雖聲音帶著一絲微顫,卻異常清晰地喝道:“亂臣賊子!安敢胡!”
這一聲呵斥,出自一身極致華貴鳳袍的女帝之口,在這混亂的戰場上,竟帶著一種奇異的威儀!
林臻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贊賞與心疼,立刻將她重新拉回保護圈:“別沖動!”
戰斗愈發激烈。叛軍人數眾多,且早有準備,但林臻的親衛與新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火器威力巨大,一時竟將叛軍死死擋在御階之下。
突然,一支冷箭刁鉆地穿過縫隙,直射慕容嫣面門!
“嫣兒!”林臻瞳孔驟縮,想也不想,猛地將她撲倒!
“嗤啦——”一聲裂帛脆響!
箭矢擦著林臻的肩膀飛過,帶起一溜血花。而他護著慕容嫣倒地的瞬間,慕容嫣那長達三丈、華麗沉重無比的拖尾被劇烈拉扯,邊緣一處鑲嵌寶石的繁復刺繡被旁邊一名親衛的甲胄鉤住,竟撕裂開一道口子!
慕容嫣驚呼一聲,倒在林臻懷中,看到他肩頭滲出的血跡,再看到自己墨袍上那刺眼的裂痕,眼中瞬間涌上水汽,不是為疼痛,而是為這身他贈予她、象征他們無上榮光與羈絆的袍服受損,也為他受傷。
“夫君!你的傷!我的衣服…”她聲音帶上了哭腔。
“無妨!皮外傷!”林臻迅速查看她無恙,又瞥見那撕裂的拖尾,眼中戾氣一閃而逝。他扶她起身,將她護得更緊,對袍服受損的怒火竟似乎超過了對自己受傷的在意。
“慕容弘!慕容璋!”林臻的聲音如同萬年寒冰,“你們…找死!”
他猛地從懷中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屬筒,對著天空一拉引信!
一道赤紅色的流光尖嘯著沖天而起,在高空炸開一個巨大的龍紋圖案!
信號!他早已布下的后手!
遠處,傳來沉悶的、如同雷鳴般的轟響,那是裝備了最新式火炮的援軍正在快速合圍!
叛軍后方陣腳大亂!
“不可能!他們的炮隊怎么會這么快?!”慕容弘驚怒交加的聲音傳來。
“電報…是電報!”慕容璋的聲音充滿了絕望的驚恐。他們算準了距離,卻沒算準林臻利用新式通訊技術調兵的速度!
勝負的天平,瞬間傾斜。
林臻不再關注戰場,他小心地扶起慕容嫣,目光落在她墨袍撕裂處和蒼白的臉上,聲音瞬間化為極致的溫柔:“嚇到了嗎?沒事了,嫣兒,沒事了。”他指尖拂過她臉頰,擦去不知何時滑落的淚珠。
慕容嫣搖搖頭,緊緊抓著他未受傷的手臂,看著眼前逐漸被控制的局面,心有余悸。她低頭,看著那華美拖尾上猙獰的裂口,心疼不已:“夫君…衣服壞了…”
“一件衣裳而已,嫣兒無事最重要。”林臻低聲安慰,擁著她,“回宮后,讓繡坊最好的繡娘修補,定能恢復如初,甚至…繡得更好。”
他擁著她,一步步走下染血的御階。親衛們迅速清剿殘敵。
慕容嫣依偎在他懷里,身上那件撕裂卻依舊華美驚天動地的百鳳墨袍,破損的喇叭袖,以及那雖被撕裂卻依舊逶迤鋪展、沾染了塵埃與血污的三丈拖尾,在硝煙未散的戰場上,構成了一幅極具沖擊力的畫面——極致的奢華與殘酷的廝殺交織,破碎的華美映襯著不容撼動的皇權與愛侶間深沉的守護。
叛亂終將平息,而經此一役,慕容嫣或許依舊是她那“不理朝政”的女帝,但她對林臻的依賴與信任,以及在那瞬間爆發的、維護他的勇氣,必將更深一分。
而那身受損的鳳袍,也將成為他們共同經歷風雨的又一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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