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彰直覺不妙,掉頭就跑。
    身后,沉悶的倒地聲接連響起,余光微側,兩個大漢已經從豎著變成橫著。
    陸未吟縱身一躍攔住去路。
    一雙眼睛如同結冰的深潭,表面風平浪靜,深處暗流涌動。
    她抬起眼眸,望著眼前兩股戰戰滿面驚恐的男人。
    曹彰也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那么好看的臉,目光卻極冷,像在看一個死人。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馬上跪下磕頭,“好漢饒命,你要什么我都給你,求好漢放我一條生路。”
    陸未吟步步逼近,“我是閻王派來收你的,你說我要什么?”
    抱月湖的混亂并未持續多久。
    黑衣人雖然兇狠,但目標明確,并未傷及旁人。
    慌不擇路落水的人陸續被救上來,除了幾個踩踏摔傷的,并無其他人受傷,驚嚇卻是在所難免。
    鬧成這樣,湖肯定是游不成了,畫舫靠岸,眾人憤然,嚷著要十里春風給一個交代。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驚呼,“你們看,那是誰?”
    循著他所指方向看去,大家驚訝的發現,已經走空的畫舫的鼓臺上居然蹲著個人。
    定睛再看,竟不是蹲著,而是跪著。
    “我是曹彰,原鄞州知府!”曹彰高喊,嘴角溢出黑血。
    “我有三大罪狀,今日自告于天下。罪狀一,身為知府,巧立名目橫征暴斂,以權謀私魚肉百姓;罪狀二,伙同轄內縣令貪墨救災糧餉,哄抬糧價中飽私囊,罔顧災民性命;罪狀三……咳咳。”
    曹彰狂吐了幾口血,眼鼻雙耳處皆有毒血滲出。
    他看向紗帳遮擋處的陸未吟,準確來說是看向她手里的東西。
    緩了緩,繼續說:“罪狀三,蒲陽醫家葉氏放糧救災,擋我財路,被我滅掉滿門……”
    岸上人群里,一個小廝和一個艄翁手牽手站著,兩人眼眶通紅,仇恨與快意統統化為喉嚨里的無聲哽咽。
    爹娘阿弟,叔叔嬸嬸們,你們在天有靈看到了嗎?我們給你們報仇了!
    情緒翻涌難以自持,好在所有人都盯著曹彰,沒人注意到二人的異常。
    “狗官,你不得好死!”
    群情激奮,咒罵聲匯成浪潮,百姓們沖上畫舫要拿人送官,陸未吟自然的混入人群,悄聲離開。
    喂了毒,曹彰活不成了。
    千姿閣,尖尖將蕭東霆攔在門外,“大公子,您先請回吧!大夫說了,人有火旺之氣,對小姐身子無益,得好好靜養著。”
    “我就是來看看陸妹妹,一眼就走。”
    蕭東霆滿臉關切,目光卻如同吐信的毒蛇,像是要通過尖尖的眼睛鉆進她腦子里去,看看她到底因何阻攔。
    尖尖膽戰心驚,強裝鎮定,“小姐喝了藥睡著了,還沒醒呢。”
    蕭東霆面色微沉,“無妨,我只瞧瞧她。”
    流光馬上推著輪椅往前。
    “不、不行!”尖尖攔著不讓,“男女有別,您和我家小姐并無血緣,此舉不妥!”
    蕭東霆點點頭,“說得有理,那你把窗戶打開吧,我在窗外看一眼,就不會逾距了。”
    尖尖已經想不出理由拒絕,但還是搖頭,“不行,小姐在睡覺,這樣不妥。”
    蕭東霆沒了耐心,徹底冷臉,“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再三阻攔我探望陸妹妹,到底有何居心?”
    流光馬上接話,“是不是你們伺候不力,讓陸小姐病情加重了?”
    尖尖方寸大亂,“沒有,小姐很好……”
    “那你為何阻攔我去探望?”
    “我、我……”
    “流光,去!”
    陸未吟病得蹊蹺,加上丫鬟再三阻攔,蕭東霆懷疑她根本就不在屋里,今日他勢必要進去探個究竟。
    流光應是,輕而易舉將尖尖推開。
    正要抬腳往里進,屋里突然傳出聲音,“尖尖,誰在外面?”
    是陸未吟的聲音。
    蕭東霆眼中閃過訝異。
    她在?
    尖尖如釋重負,起身回話,“小姐,是大公子前來探望。”
    “快請大公子進來。”
    尖尖打開門,“大公子請。”
    流光推著蕭東霆入內。
    陸未吟病懨懨的靠坐在床頭,臉上零星散布著紅點,十足的病態。
    采柔垂首立在一旁。
    “大公子見諒,我昨晚沒休息好,疲乏得很,睡前叮囑尖尖不許打擾,沒想到這丫頭死腦筋,竟將大公子攔在門外。”
    尖尖馬上沖著蕭東霆跪下,“尖尖有罪,請大公子責罰。”
    “小丫頭忠心護主,怎會是罪過?陸妹妹理應嘉獎她才對。”蕭東霆示意她起身,端得寬厚明理,話里卻透著別樣的深意。
    陸未吟順著話往下說:“大公子說得是。”
    蕭東霆又試探一通,陸未吟應對自如。
    “稍后我讓人送一張冰絲軟墊過來,夏日使用最是舒爽。你好好休息,改日再來看你。”
    “尖尖,替我送送大公子!”
    流光推著蕭東霆走到門口,蕭東霆突然回頭,雙眸微瞇,“陸妹妹這屋里……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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