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聲音自草垛下傳來,宋爭鳴歪過身子,看向地上的瘦弱少年-->>。
    是火頭營里的小兵,叫耳朵。
    兩人遭遇相似,宋爭鳴是楊威武從洪水里撿回去的,耳朵是另一個將軍從戰后的尸體堆里撿回來的。
    因太過瘦小,只能留在火頭營幫忙做點雜活。
    耳朵手腳并用的爬上草垛,累得呼哧帶喘,從懷里掏出拳頭大一坨醬牛肉遞過去,“沒見你來吃飯,他們說你今天被楊將軍罵了。”
    宋爭鳴接過牛肉,泄憤似的咬一口,“可不。”
    耳朵一點都不同情他,反而咯咯笑,“誰讓你操練不認真,活該!”
    宋爭鳴張了張嘴,欲又止,“去去去,跟你個小屁孩兒說不著。”
    之后的幾天,宋爭鳴跟找耗子的貓一樣到處溜達,怕暴露,又不敢打聽得太明顯,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一次出營巡邏,從馬匪手中救下一支去京都的商隊,宋爭鳴給祖母寫了一封家書,讓商隊幫忙帶去京都。
    這個時候,陸未吟對胡地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她一邊等著新的兵部尚書即任,一邊等著看陸晉坤砍頭,時不時的跟軒轅璟碰個面,磨一磨求醫的事兒。
    一晃十天過去,武考放榜了,蕭西棠名列二甲前六。
    永昌侯府張燈結彩,紅綢從正堂直鋪到大門口,鞭炮連響了整整百掛,炸碎的紅屑鋪了厚厚一地,粘在道喜討賞的百姓鞋底。
    府內上下皆得了賞,連祠堂祖宗牌位前的長明燈都換了新油,照得鎏金名諱熠熠生輝。
    蕭西棠被老太君拉著去拜了祖宗出來,遠遠的看到陸未吟站在廊下沖著他笑。
    腳下生風的跑過去,蕭西棠昂起下巴,頗有幾分得意,“怎么樣,沒給你丟人吧!”
    陸未吟誠摯夸贊,“相當了不起!”
    蕭西棠視線一轉,看向采香手里布套包著的長條形物件,已經猜到七八分,“送我的?”
    “對。”
    陸未吟從采香手中接過,雙手托到蕭西棠面前,“恭賀三哥。”
    蕭西棠雙手接過,抓著布套用力一扯,一桿銀白長槍落入眼簾。
    槍身通體如霜雪凝就,槍纓朱紅,精鐵打造的槍尖寒芒流轉,輕輕一抖便綻出七點銀星,宛如北斗垂落人間。
    蕭西棠持槍躍入中庭,當即來了一套槍法,收勢時摸到桿身似有旋鈕,試探著旋動,只聽得輕微機括聲響,桿尾云紋雕飾處竟放出三寸倒刃。
    若在對敵時驟啟機關,便如同毒蝎亮尾,讓人防不勝防。
    “你、你……”蕭西棠雙眼放光,如獲至寶。
    看看手中銀槍,又看看陸未吟,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索性將銀槍高舉過頭頂,沖著緩步而來的老太君興奮喊道:“祖母,您看到沒有?阿吟送我的!”
    “看到了看到了。”老太君含笑回應。
    “我拿去給大哥瞧瞧。”
    蕭西棠滿心歡喜,一陣風似的從廊前跑過去,險些和管家迎面撞上。
    “哎喲,三公子。”管家拍拍胸口,把人拽住,神色緊張的看向不遠處的陸未吟和老太君。
    “稟老太君,宮里來人了,讓三公子和未吟小姐即刻入宮面圣。”
    老太君面色微變,“面圣?”
    向來只有前三甲需要殿前面圣,皇上召阿棠這個第六名做什么?
    叫他也就罷了,竟還召了阿吟……
    陸未吟眼眸半垂,猜到應該是軒轅璟那邊有動作了。
    她有一身本領,不能總拘在府邸中,得到皇帝面前露露臉,好為日后行事做鋪墊。
    眼下就有這樣一個機會。
    除陸未吟外,老太君和蕭西棠皆是滿腹疑慮。
    然天子詔不可辭,二人飛快收拾妥當,跟隨傳召公公來到皇宮。
    綴紅纓的繡鞋一步步踏上白玉階,九重宮闕拔地參天般在眼前鋪展,金瓦映日,朱墻綿延似血龍盤踞,連昂首的飛檐脊獸都像在睥睨眾生。
    前世,她是這金雀籠里的囚徒,隔世后再踏入這片天地,陸未吟挺直脊背,寬袖投落在階上的影子形似飛鳥。
    這一次,她不會再被束縛在這里,蹉跎年華光陰。
    皇帝在西暖閣接見二人。
    軒轅璟也在這里。
    行禮起身后,陸未吟才看到皇帝手里翻著一本冊子,正是她寫的武考寶典。
    軒轅璟捧著茶盞,薄眸微垂間,狀似不經意的遞過來一記眼神。
    陸未吟心里便有數了。
    寶典上有一篇關于貽誤戰機的論述,若從皇帝的角度去看,乃是大逆不道。
    皇帝一頁頁翻閱著,遲遲不開口,難捱的靜默中,兩人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尤其是蕭西棠,他覺得心都快蹦出來了。
    終于,皇帝看完一篇,將冊子捏在手上,鋒銳的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最后落到陸未吟身上。
    “這冊武考寶典,你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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