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地瞪了父親一眼,又看了一眼旁邊默不作聲的哥哥,眼神里充滿了失望,摔門而去。
“砰!”
店門被重重關上。
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王建國頹然地,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矮凳上,佝僂著背,雙手插進花白的頭發里,整個人,仿佛瞬間老了十歲。
店里的氣氛,尷尬而又沉重。
幾個老街坊嘆了口氣,默默地放下錢,起身離開了。
王濤站在原地,手足無措,想去安慰父親,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就在這時,韓葉放下了手中的空碗。
他站起身,走到了失魂落魄的王建國面前,聲音平靜地開口。
“老板,豆漿很好喝。能再來一碗嗎?”
王建國麻木地抬起頭。
韓葉的臉上,依舊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他頓了頓,又說:
“順便,跟我講講,你這‘老味兒’里,到底藏著什么?”
王建國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茫然。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對方的衣著,氣度,都與這條老街格格不入,但他說話的語氣,卻有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平靜。
他不是在獵奇,也不是在施舍同情。
他只是,真的想再喝一碗,也真的想聽聽,這碗豆漿的故事。
旁邊,王濤一臉的不知所措,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被魏雨薇一個眼神制止了。
沉默了許久,王建國那佝僂的背,似乎挺直了一點。
他從矮凳上站起來,重新走回灶臺后,拿起一個干凈的粗瓷碗,從大鍋里,又滿滿地舀了一勺豆漿,雙手遞到韓葉面前。
“這‘老味兒’,其實也沒啥。”
老人仿佛打開了話匣子,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沉淀了歲月的回響。
“我爹,就是我師父,他從我十歲起,就讓我推這口石磨。他說,咱家這手藝,就八個字——人叫人千聲不語,貨叫人點手自來。”
“啥意思呢?就是你吆喝得再大聲也沒用,東西好,人家自然會來。”
他指了指店里那幾張空桌子,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三十年前,我就是推著個小車,在這條街上賣。東頭李大爺,喝豆漿不愛放糖,就愛撒一把蔥花。西邊張阿姨,每次都讓我給她多加一勺,說要帶回去給她孫子喝。”
“誰家孩子上學快遲到了,抓根油條就跑,錢過兩天再給。誰家老人牙口不好,我就把豆漿熬得爛一點,稠一點。”
“這碗豆漿里,沒什么秘密,就是黃豆,水,還有石磨。但它也不只是一碗豆漿,它是這條街幾十年的街坊情。是我每天早上四點起來,能聞到的那股豆子香,是看著街坊們喝完,臉上露出那個舒坦表情,我心里那點踏實。”
王建國說著,用圍裙擦了擦眼角。
“我那個小兒子,他不懂。他覺得我這是守舊,是落后。他覺得,用機器打出來的,加點糖精香料的東西,才是這個時代該有的。”
“可那玩意兒,它沒有心啊……”
老人最后一句話,充滿了無盡的落寞與悲涼。
韓葉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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