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昏定省恢復正常。
雖在外面,但日常的規矩還是不能忘。
恰好輪到后妃去德貴妃那邊請安,水仙早早地就起來梳妝,帶著聽露往德貴妃的梅影堂去了。
梅影堂與蘭香館距離不算近,同樣是萬芳苑里的重要院落。
雖然已經過了梅花盛開的季節,但梅影堂里的景致還是頗為雅趣。
因水仙有孕,她來到德貴妃處并不會太早。
若是太早,她如今身子沉,坐久了就覺得肚子墜得慌,腰也有些難受。
德貴妃知曉她的習慣,她向來與世無爭,甚至提過若是水仙身子太重,也可不用參與晨昏定省。
水仙也不得不承認,德貴妃是個極好的協理六宮的同伴。
她稍晚到,距離正式開始的時辰還有一炷香的時間。
剛一踏入正屋,水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婉妃身邊的易貴春。
昭衡帝已然恢復了她的妃位,按照入宮的順序坐,她的確應該坐在婉妃的身旁。
室內的交談聲在水仙踏入正屋的時候一靜。
易貴春唇邊笑意微斂,正好與剛望過來的水仙對上了視線。
水仙淡淡地收回目光,她扶著聽露的手,走向了德貴妃旁邊的那個尊位。
德貴妃仍舊是平淡無波的樣子,她仿佛沒看見房間里大家燃燒著八卦火焰的目光。
人還沒有完全到來,德貴妃叫墨畫把花朝節慶典的一些賬冊給水仙過目。
水仙翻看賬本的時候,眾后妃隱隱恢復了交談聲。
婉妃側首,端詳著身旁的易貴春,忽然笑道:
“易妃妹妹如今可是恢復好了,本宮怎么覺得妹妹容顏更勝從前了?”
易貴春摸了摸自己的臉,似是沒察覺到。
“是嗎?”
她微微一笑,竟不似瘋癲之前的自信,反而笑容里藏了抹清苦的意思。
“臣妾如今什么都不想,只想安安靜靜的。”
易貴春一邊說著,一邊摩挲著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出的一串佛珠。
水仙合攏賬本,正好聽見了易貴春的這句話,也自然注意到了她手里的佛珠。
易貴春?禮佛?
她從小伴在易貴春的身邊,倒是第一次見到易貴春如此清心寡欲的模樣。
水仙眸光沉沉,心底覺得有些可笑。
任誰清心寡欲,易貴春都不會的。
自從她認清易貴春的嘴臉,便知道她的胸膛里跳動的,只有一顆腐爛的心臟。
易貴春是見不得人好的,特別是出身不如自己的、家世不如自己的、長相不如自己的......
水仙一直認為,嫉妒是人之常情,可是因此害人之人,便是爛到骨子里的惡人。
她目光平靜地看著易貴春,易貴春仿若未察,只專心與婉妃交談。
倒是靜妃注意到了水仙長久地凝視著易貴春的目光,她似是有些疑惑,看了看易貴春又看了看高位的瑾貴妃。
又等了半柱香,待易書瑤神色略顯忙碌地趕到的時候,人才徹底算齊了。
易書瑤如今為貴人,她去了后排站著的隊伍里站定的時候,除了兩位貴妃以外的后妃全都對視一眼,自發地起身。
“臣妾(妾身)恭請德貴妃、瑾貴妃金安!”
妃嬪們依禮福身,場面整齊而壯觀。
只見各個盛裝打扮的主子娘娘,齊刷刷地站了一室,每個人都是姿態得體,行禮大方。
而接受她們的行禮,曾經是只有皇后才享受到的特權。
如今則由兩位貴妃共同接受。
“起。”
德貴妃淡聲,這是她與水仙不成文的規定,在誰的宮室,便由誰叫起。
妃嬪們緩緩站直身子,重新落座。
水仙今日似是有些精神不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緩緩梭巡過每個人。
一旁德貴妃照著慣例,說些再平常不過的話......
“今日天涼,各位妹妹注意添件披風。”
“如今遠在宮外,雖然不在宮里,但還希望大家謹慎行,若有拿不準的,可先稟給本宮或是瑾貴妃。”
“......”
類似的話,幾乎每日的晨會都會說,是個后妃聽的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了。
但因位分尊卑,后妃們均要做出受教的表情,都擺著一張張誠懇的臉。
水仙今日少話,臉色也有些偏暗,晨間的話也變少了許多。
這一表現落在下首許多人的眼里,都以為她是因易貴春重返后宮,甚至恢復妃位的緣故。
畢竟是曾經的舊主,即使不提兩人之間的恩怨。
就光是舊主這一身份,就足夠令人不爽了。
階下的后妃心中,不少人都閃過了這一想法。
誰不知道如今地位尊貴的瑾貴妃曾是婢女出身?
易貴春一天不在后宮出現也就罷了,如今重返后宮,每次易貴春出現的場合,豈不是都在提醒眾人水仙曾經是個奴婢的事實?
而且,還是那種出生就入了賤藉的最低等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