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漂亮,既給了高成磊臺階,又點明了自己可以提供的資源。
其他商人見狀,也紛紛圍攏過來,不再空談交情,他們也確實談不上什么交情,而是亮出了實實在在的籌碼!
“高東家,我愿以成本價為您提供上等松江原棉,要多少有多少。”
“高兄,您在碼頭上的那批貨,裝卸、倉儲的費用,包在小弟身上。”
“聽聞高東家要擴建工坊?小弟恰巧認識一位牙人,有處極好的工坊,價錢...絕對讓您滿意。”
利益,赤裸裸而又包裹在“幫忙”、“賠罪”外衣下的利益,被擺到了高成磊面前。
他們不再指望官府出面,只希望用真金白銀和未來合作的可能,打動高成磊,讓他從指縫中漏出一些機會。
高成磊面對眾人的“好意”,臉上適時地露出幾分為難神色。
他長嘆一聲,舉起酒盞朝眾人示意,語氣誠懇卻有幾分無奈,“諸位同仁的盛情與實力,成磊豈有不知?說心里話,如此巨量的訂單,我也確實力有未逮,日夜憂心會耽誤了工期,影響朝廷的信譽,砸了咱們剛剛立起來的松江布的招牌啊!”
他這番愿意合作的態度,讓眾人心中一喜,一個個緊緊盯著高成磊,眼中恨不得冒出綠光來。
“只是...”
高成磊卻是話鋒一轉,“當初在衙門,我是立下狀子的,工部的新機如何分配,使用權歸誰,皆由我朝定奪,王侍郎和府尊雖未親至,但規矩立在那里...”
高成磊站起身朝眾人拱手,“成磊不敢私下做主,將機器與訂單給予諸位,違背與官府的約定,還請諸位莫怪!”
高成磊這番話的確是挑不出什么錯處來,他的確是同官府定下約定,而機器也是官府資產。
如此一來,這皮球又被踢到了官府頭上。
就在諸人不知如何是好,以為此事就這么黃了的時候,李主事咳了一聲,待眾人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才開口道:“高東家恪守與官府的約定,其心可嘉,但朝廷也不會不通情達理。”
眾人一顆心又被高高吊了起來,搓著手緊張得盯著李主事。
“然...”李主事眼睛一瞪,語氣也嚴厲了幾分,“工部蒸汽機,乃國之重器,非同一般,此前無償借與諸位,乃非常時期非常舉措,如今,新政當步入正軌。”
“這是何意?”
“還請李主事直!”
李主事提高聲調,“經工部與府衙議定,除高東家因首倡之功,可繼續依前約使用指定數量新機外,其余各家工坊,若欲使用新機,須得以每臺為單位,按年向官府繳納機具租用銀,所得款項,專用于新機鑄造、維護及匠作犒賞,以保此利國利民之策,能源遠流長。”
此一出,滿座皆驚。
租賃制度!
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一招!
這既沒有否定高成磊的特殊地位,又向其他布商敞開了大門,但不再是免費的午餐。
朝廷借此收回鑄造耗費,也確保了機器的有效利用和后續發展,更可篩選出真正有實力、有決心的布商。
李主事目光掃過神色各異地眾人,補充道:“至于訂單如何分配,由爾等自行協商,但有一條,凡使用官造新機者,所出布匹必須符合工部定立之標準,由市舶司統一核驗,若有以次充好、敗壞松江布聲譽者,嚴懲不貸,并永久取消其租用資格。”
方案清晰,條件明確!
司文元、李萬福等人心中迅速盤算起來。
租金固然是一筆新增的成本,但相較于新布帶來的豐厚利潤和長遠前景,這筆投入值得!
更何況,這是目前獲取新機的唯一途徑。
“李主事明斷,我等愿意承租!”司文元率先表態。
“對對對,我等必當恪守標準,絕不敢有負朝廷期望。”
高成磊心中也安定下來。
官府出面定了規矩,他既不用得罪人,也保住了自己的優先權和部分利益,更將質量控制和成產壓力分散了出去。
李主事見眾人無異議,臉上才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既如此,具體細則,明日可至府衙工房詳詢,望諸位同心協力,莫負朝廷厚望。”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