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那平坦堅實的瀝青官道,王徵、張佳玉一行人的車馬行進速度遠超預期。
原本從通州到京師,即便路況尚可也需一整日的功夫,如今卻在午后就已望見京師巍峨的城墻和連綿的雉堞。
車輪在黑色的路面上輕快地滾動,再無往日黃土官道的顛簸與滯澀。
張佳玉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不禁再次感嘆,“此路之利,非同小可,往日此時,人馬皆疲,如今竟尚有余力。”
王徵頷首,目光中也帶著滿意,“確是如此,此路若推廣開來,于漕運、軍事、商旅皆有大益,陛下圣慮深遠。”
車馬轔轔,很快便抵達了京師朝陽門外。
就在眾人準備按照慣例前往各自衙署或者遞牌子請見時,就見一名穿著宦官服飾、面帶笑容的內侍早已帶著幾名小黃門在城門內的官廳處等候。
那內侍見了人立即上前,對著一行人分別行禮,“諸位大人,一路辛苦,陛下口諭,念卿等長途跋涉,遠行勞頓,特許今日不必陛見,各自回府好生休整,明日早朝后,再于武英殿復命。”
王徵與張佳玉幾人聞,連忙向皇城方向躬身,“臣等叩謝陛下體恤隆恩。”
這道口諭來得正是時候,連續趕路,即便是坐在車上,也難免風塵仆仆,精神困頓。
張佳玉、方正化以及鄭森倒還好,畢竟有武藝在身,可王徵畢竟年事已高。
雙方又寒暄幾句,便在此作別,各自帶著仆從,匯入京城熙攘的人流,想著自己府邸的方向而去。
王徵回到久違的府邸,官家仆役早已得到消息,一番忙碌,熱水、飯食早已備好。
洗去一路風塵,換上舒適的常服,坐在熟悉的書房中,王徵才有了一種踏實感。
他望著窗外熟悉的庭院精致,心中已經開始梳理明日面圣時要稟報的諸多事項。
張佳玉回到寓所,同樣一番梳洗整頓后,也開始默默準備明日應對皇帝垂詢的奏對之詞,羅剎國的風土人情、談判的細節、對方的反應...
鄭森將方正化送至御馬監后,卻未直接回京中的府邸。
他牽著馬,在街口略一躊躇,便轉向了城西的方向。
他此前已是得知坤興并不在宮中,而是在西苑附近的木蘭營,他離京的這些日子,她竟然已經有了自己的女兵營,當真是意想不到。
鄭森策馬前往,還未靠近營區,便聽到里面傳來陣陣清脆卻帶著殺氣的呼喝聲,以及兵刃破風的銳響。
營門守衛稟報之后得了允許,鄭森便牽著馬走入了校場,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怔在原地。
時值冬日,校場土地凍得堅硬。
幾十名身著戎裝的女子,正分成兩陣,手持木質長槍,在有板有眼得進行對抗操演。
而站在陣前高處,親自發令指揮的,正是他許久未見的坤興公主朱啤
鄭森幾乎沒能立刻認出她來。
記憶中在宮中同自己比箭的少女,如今更是黑了幾分,也瘦了許多。
風霜在她臉上留下淡淡痕跡,也將那份屬于皇家的嬌弱洗涮得一干二凈。
她身著一身合體的靛藍色勁裝,頭發如同男子般利落得束在腦后,身子挺拔如松,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場下的女兵。
“左翼,進!刺!”
“右翼,格擋!回身!”
木蘭營的女兵,雖然體力、力量或許不及男兵,但動作整齊,眼神專注,一股認真而堅韌的氣勢凝聚在一起,竟也讓這小小的校場有了幾分沙場點兵的肅殺之氣。
操演告一段落,女兵們原地休息,坤興立即朝著場邊走去,臉上綻開一個明朗的笑容。
“鄭森,你回來了!”
“剛進城,放下東西就來了,公主,你這木蘭營,氣象不凡啊!”鄭森由衷贊道。
“少拍馬屁!”坤興嘴上這么說,眼里卻帶著得意,“比你們在海上真刀真槍時差遠了,但總強過在宮里繡花,走,進去說話,外面怪冷的。”
她很自然地領著鄭森走向自己在營地中的屋子,里頭陳設簡單,一床一桌一椅,墻上掛著弓箭,桌上攤著兵書輿圖,任誰也不相信這竟然是公主的居所。
“快說說,羅剎國什么樣?是不是到處是雪?人都長得跟熊似的?”坤興一邊給他倒了碗熱水,一邊迫不及待地追問,眼睛里充滿了好奇的光芒。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