遴選的消息同樣傳到了松江府,司文元、李萬福等一眾布商先是興奮,遂即陷入了巨大的懊悔和焦慮之中。
他們第一時間就想府衙遞交了精心準備的神情文書,辭懇切,極力陳述松江布業的優勢與自身的實力。
然而,文書如同石沉大海,府衙沒有任何回應,連一點風聲都沒有。
反倒是從京師傳來消息,高家商行已赫然在列,而且還是陛下親口提及的。
“完了...”李萬福在自家后堂中捶胸頓足,臉上肥肉都在顫抖,“定然是上次番夷布一事,我等猶豫不決,甚至還想停用機器,恢復手織...定然是惡了朝廷,惡了陛下!”
司文元也是面色灰敗,端著茶盞的手微微發抖。
他比李萬福想得更深,“恐怕不止如此,當初王大人、府尊大人推行蒸汽織機,我等雖是試用,卻也無多大建樹,錢倒是因此賺了不少,危機之時,更是只求自保...”
反觀高成磊,不但率先支持,在品鑒會后更是顧全大區,分潤訂單...
雖然靠著這些訂單,靠著蒸汽織機,他們也能躋身江南大商,但誰不想將自家商號發展得更大更好,甚至揚名海外?
如今這貿易特許,既是生意,更是對忠誠與魄力的獎賞!
他這話一出,在座的其他幾位布商更是追悔莫及。
當時只顧著算計與眼前盈虧,誰曾想一步錯、步步錯,竟與這天大的機遇失之交臂。
“誰能想到朝廷有如此魄力,真就短短時日就揭穿了番夷布的真相,還能在北疆開辟如此大的市場!”
“是啊,早知如此,當初就算虧本,也該死跟著朝廷走啊!”
眾人唉聲嘆氣,腸子都悔青了。
如今眼看著高家憑借從龍之功,一飛沖天,而他們這些根基深厚的松江布商,卻連門檻都摸不到,這種心理落差讓他們坐立難安。
“不能就這么算了!”
李萬福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小眼睛里閃爍著最后一絲希望的光芒。
“咱們...咱們去找高成磊,他如今圣眷正濃,若能替咱們美幾句,或許...或許還有轉圜之機!”
這個提議,得到了眾人一致贊同,他們立即備上厚禮,聯袂前往高成磊在松江府置辦的宅邸中。
好在這些日子以來,高成磊為了擴張他棉布生意一直待在松江府,若回了徽州,只怕他們還得出趟遠門。
......
他們遞了拜帖,選了個日子便上了門去,高成磊心中自然清楚他們的目的,但也開了門迎他們進去。
花廳內,氣氛從最初的寒暄奉承,逐漸變得有些凝脂。
司文元沒有開口,李萬福也沒有開口,底下幾個人更是不敢先開口。
高成磊禮數周全,奉上了最好的茶水點心,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一口一個“晚輩”,但話語間的分寸拿捏得極穩。
司文元見此,嘆了一聲,只好開口道:“高東家,我們此次本也沒臉來,只不過北疆貿易...我等要再拿不到特許文書,只怕我們松江商會,當真是要落后于其他州府,于我們松江也不是好事,高東家說是不是這個理?”
司文元沒有拿他們自己個人利益來說事,而是直接捆綁上了松江整個行商團體,高成磊要是拒絕,便是同所有松江商人作對!
“哎,我們也知道,此前是我們對不住朝廷,我們為此也深感懊悔,高東家你放心,今后,我們定不會如此目光短淺!”李萬福忙跟上。
高成磊面上露出幾分了然,帶著幾分為難道:“諸位同仁的難處,成磊也感同身受,當初松江局面艱難,大家各有考量,也是人之常情。”
幾人聽了這話,面上一喜,心想此事果真還有轉機。
不料又聽高成磊話鋒一轉,“只是,這北貿特許之事,乃陛下欽定,張佳玉大人親自督辦之國策,遴選章程,條條框框皆由朝廷法度而定,成磊不過一介商賈,蒙陛下信重,已是誠惶誠恐,豈敢妄,左右朝廷大事?此非拿喬,實是力所不及,亦不敢逾矩啊!”
他這番話合情合理,既點明了事情的嚴肅性,也守住了自己的立場。
李萬福性子最是著急,一聽高成磊拒絕,心中積壓的懊悔與焦躁瞬間化為了不滿。
高成磊這小子就是在端架子,是待價而沽!
是了,此前給了好處,他才將訂單分出來,這次,想來也是一樣,等著他們給些好處才會松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