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清晨。
爪哇島海面的霧氣從諸多島嶼間升騰而起,將龍牙水道的入口吞沒。
能見度不足百尺,海面平靜地詭異,連慣常的浪涌聲都低了不少,仿佛整片海域都在屏息等待著什么。
鄭鴻逵站在戰艦的三層艦樓上,這是一艘大明目前為止最好的木質戰艦,四桅硬帆,船身以鐵力木和柚木雙層加固,船舷側邊有四十八個炮窗,配備著工部火器局的紅衣火炮。
從前,有這么一艘船,遇到什么樣的情況他們都不懼,但今日不同,他們知道面對的會是什么。
和蘭人就是靠蒸汽船和武器,打下了滿剌加。
他們面對的,是一場硬仗。
“都準備好了?”鄭鴻逵聲音很輕,卻充滿力量。
副將點頭,“四十八門炮全部裝填開花彈,燧發槍隊也已在船舷側就位,每人配備六十發,火藥袋全滿。”
鄭鴻逵望向東方,霧氣縫隙間,隱約可見十二艘戰艦潛伏在礁石后的陰影里。
帆已半降,炮窗緊閉,像一群暫時收攏爪牙的猛虎。
而在看不見的對面,是李魁奇的船隊。
“報―”t望塔上的哨兵壓低聲音,“敵前哨,三艘,已過第一道防線。”
鄭鴻逵舉起千里鏡,他看見三艘造型怪異的戰艦正緩緩駛入水道,船側巨大的明輪攪起白色浪花,煙囪里冒著滾滾黑煙,甲板上人影稀疏,但舷側那些黑洞洞的炮窗卻讓人心頭一緊。
“是探路的。”副將說道。
“不全是。”
鄭鴻逵盯著中間那艘最大的,“看他的吃水,比另外兩艘至少深三尺,甲板上有測量儀器架,這是旗艦的前導測量船,和蘭人在測繪水道。”
他放下千里鏡,手心沁出汗。
侯爺猜對了,和蘭人果然謹慎,先派精干小隊探路。
“發信號,讓他們過去。”鄭鴻逵道。
“可是將軍,這樣他們就會發現水道的沉船障礙...”
“就是要他們發現,”鄭鴻逵眼中閃著冷光,“和蘭人太謹慎,我們就用他們的謹慎做文章。”
信號旗在晨霧中無聲升起,潛伏的各艦保持靜默。
三艘和蘭前哨艦緩緩駛過埋伏區,空氣中傳來明輪轉動時的水聲。
三艘艦船并未發現什么異常,繼續朝著水道深處駛去。
辰時初,和蘭主力艦隊駛入龍牙水道。
維特站在主艦的艦橋上,手持最新的雙筒千里鏡。
前哨送回的消息很詳細,水道前半段安全,但中段疑似有沉船障礙,建議謹慎通過。
“減速,保持戰斗隊形。”維特下令。
九艘蒸汽戰艦排成雙縱陣,明輪的轉動聲在水道中回蕩,與兩側峭壁產生共鳴,發出低沉的轟鳴。
武裝商船跟在后方,甲板上堆滿了備用煤炭。
“總督閣下,”大副指著前方水道道:“那里水面顏色不對,有漩渦。”
維特再度舉起千里鏡,確實,前方水道的水面上,漂浮著大量碎木和油漬,水流在此處形成不自然的漩渦。
“沉船障礙...”維特喃喃。
就在這時,水道兩側的峭壁上,突然想起尖銳的哨音。
不是一聲,是數十聲,從不同的方向同時響起,在山壁間反復折射、放大,變成刺耳的鬼哭。
水手們驚慌四顧,炮手本能地沖向炮位。
但攻擊不是來自水面。
“上面,看上面!”t望手尖叫道。
只見兩側峭壁半腰,數十個隱蔽的洞穴和石縫中,伸出了一根根黑色鐵管。
燧發槍!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