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城西集合點。
這里車馬喧囂,人聲鼎沸,是真正的通都大邑該有的模樣。
三百名暗衛,徹底消失在往來的人潮中。
他們不再是站姿筆挺的精銳,而是真正為生計奔波的普通人。
周悍換上了一身粗布短打,滿臉不爽地扛著一個麻袋。
活脫脫一個賣力氣的腳夫頭子,他手下的兵也都有樣學樣,散在各處,干著雜活。
章武和于青則扮作商隊護衛的頭領,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與真正的護院別無二致。
江澈坐在一處茶攤旁,悠閑地品著粗茶。
就在這時,一輛毫不起眼的青布馬車緩緩駛來,停在了不遠處。
車簾掀開一角,露出一張威嚴的臉。
朱棣同樣換了一身常服,扮作一個南來北往的富商。
但那股久居上位的氣勢,卻怎么也掩蓋不住。
江澈放下茶碗,起身走了過去。
兩人沒有行禮,只是隔著幾步對視。
朱棣的目光越過江澈,投向那片混亂又井然有序的商隊。
他看了許久,眉頭微微皺起。
“人呢?”
這些人太普通了,普通到扔進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
江澈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王爺,他們現在是四海商行的伙計,護衛,還有賬房先生。”
朱棣的瞳孔不易察覺地縮了一下。
他再次望去,這一次,他的眼神變得銳利。
他看到那個跟人吵架的“伙計”。
雖然情緒激動,但雙腳始終站成一個易于發力的姿勢。
還有那個扛麻袋的“腳夫”,看似疲憊不堪,但每一次呼吸都沉穩悠長。
這些人,將殺氣和本能完美地藏在了市井小民的外殼之下。
這是一群披著羊皮的狼。
狼至少會露出獠牙,而他們,在咬斷你喉嚨之前,甚至會對著你憨厚地笑。
朱棣收回目光,深深地看了江澈一眼。
“很好。”
沒有過多的夸贊,只有這兩個字。
但對江澈來說,足夠了。
朱棣問:“真定那邊,已經安排好了?”
江澈回答:“都已妥當,只等我們入甕。”
“此行,你自己當心。”
朱棣最后交代一句,便放下了車簾。
朱棣的馬車匯入官道,很快消失在遠方。
江澈轉身,對著商隊的方向,輕輕抬了抬下巴。
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動作。
下一刻,車馬啟動,吆喝聲,車輪碾過土路的吱嘎聲混成一片。
這支由三百名頂尖暗衛組成的“四海商行”。
就這樣不顯山不露水,匯入了通往真定府的滾滾人流。
車隊行進數日,安然無事。
起初還渾身別扭的周悍,如今已將腳夫頭子的角色扮演得入木三分。
他嗓門洪亮,語粗俗。
一不合就跟人推搡,卻又總在最后關頭慫下來,賠個笑臉了事。
活脫脫一個欺軟怕硬的市井潑皮。
當車隊行至一處名為野狼坡的荒涼地界時,麻煩終于來了。
道路兩旁的密林里,突然沖出上百號人。
這些人手持五花八門的兵器,從簡陋的木棍。
生銹的菜刀到幾柄還算像樣的長刀,將整個車隊圍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