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鉉的心臟猛地一縮。
用他最看重的名節,來換取他最不能背叛的忠誠。
如果他答應,他將以一個英雄的形象死去。
家人或許還能得到保全,史書上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他自己知道,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賣國賊。
這種內心的煎熬,比任何酷刑都可怕。
他咬著牙,血從嘴角滲出,卻沒有立刻回答。
江澈看穿了他的猶豫,繼續不緊不慢地拋出另一個選項。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給。”
“那也無妨。”
“明日一早,燕王殿下就會下一道王令,冊封你鐵鉉,為我大燕的輔國大將軍,位在平南大將軍盛庸之上。”
“我們會敲鑼打鼓,把這個好消息傳遍濟南,傳遍山東,傳遍整個天下。”
“我們會把你鐵大人從牢里恭恭敬敬地請出來,讓你穿上我們大燕的將軍鎧甲,綁在濟南最高的城樓上,讓所有南軍的降兵都看看,他們的兵部尚書,是如何棄暗投明的。”
江澈每說一句,鐵鉉的臉色就白一分。
“你猜,當這個消息傳到南京,你那位多疑的皇帝陛下,會如何處置你的妻兒老小?是滿門抄斬,還是株連九族?”
“你再猜猜,那些還在前線為你浴血奮戰的同僚袍澤,那些視你為楷模的讀書人,會怎么在背后唾罵你這個‘鐵漢奸’?”
“你……”
鐵鉉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他可以死,他不怕死。
可他不能忍受自己一生守護的名節,被如此卑劣地踐踏成泥。
他更不能想象,自己死后。
還要背負萬世罵名,家人更要因他而慘遭屠戮。
江澈的手段,不是要他的命。
是要誅他的心,毀他的魂!
“殺了我……你現在就殺了我!”
鐵鉉瘋狂地掙扎著,牛筋繩索深深勒進肉里,但他渾然不覺。
江澈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憐憫,只有一片漠然。
“殺了你?不,鐵大人,你活著,比死了有用。”
“當然,你也可以自殺,但我也會散布消息。”
“你的名聲,你的忠義,現在都在我手上。你是想做個名垂青史的烈士,還是遺臭萬年的叛賊,全在你一念之間。”
“我再問一次,南京的布防圖,給,還是不給?”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鐵鉉眼中的光芒,也在一點一點地熄滅。
他敗了,敗得一塌糊涂。
在這場沒有刀光劍影的交鋒中。
他被那個看似溫和的年輕人,用最殘忍的方式,剝去了所有鎧甲。
許久,他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整個人都垮了下來,癱在椅子上。
“南京……京城布防乃最高機密,自我離京之后,多有變動,我確實不知最新的圖樣。”
這是一個謊,最后的掙扎。
江澈沒有戳穿他,這已經是鐵鉉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鐵鉉閉上眼,似乎不愿再看江澈的臉。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山東境內,除了濟南之外,東昌、德州、臨清三處衛所的兵力詳圖,以及……南軍在整個山東的糧草轉運路線和秘密倉儲位置。”
這是他作為兵部尚書,所能拋出的,僅次于京城布防的籌碼。
用同袍的性命,來換取自己最后的尊嚴。
“很好。”
江澈的臉上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神情,他側過頭,對角落的陰影處打了個手勢。
一名身穿黑衣的暗衛司文書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手中捧著筆墨和一張空白的羊皮地圖。
“鐵大人,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