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風,刮在臉上生疼。
一望無際的枯黃草海連著天際,蒼穹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
一支由十幾人組成的商隊,正艱難地跋涉其間。
他們穿著厚重的羊皮襖,趕著幾匹馱滿貨物的瘦馬。
風霜在每個人的臉上都刻下了深深的印記。
為首的男人看起來二十出頭。
他就是江澈。
他身邊,緊緊跟著一個裹著頭巾的瓦剌女子,正是阿古蘭。
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眉宇間帶著一絲無法抹去的茫然。
但當她望向江澈時,眼神又變得極為復雜。
這個男人,毀了她的一切,現在卻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前面……就是哈拉湖綠洲了。”
阿古蘭的聲音有些沙啞,她指向遠處地平線上一點模糊的綠意。
江澈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他勒住馬韁,看似在眺望歇腳處,實則眼角余光正警惕地掃過身后。
幾名偽裝成伙計的暗衛心領神會,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位置。
將他和阿古蘭護在中間,手中的趕馬鞭,也換了個更易于發力的握法。
一路行來,他們遭遇過幾波瓦剌游騎的盤問。
全靠阿古蘭出面周旋。
以及他們那一口流利的瓦剌土話和貨真價實的茶葉,綢緞,才算有驚無險。
但江澈清楚,越靠近王庭,盤查只會越嚴。
抵達綠洲后,商隊并未在人多的水源地停留,而是繞到了一片胡楊林的背風處。
江澈吩咐眾人安營扎寨,自己則提著一袋水,獨自走向林子深處。
七拐八繞之后,他停在一棵造型奇特的枯樹前。
按照約定的方式,輕輕敲擊了三下樹干。
片刻后,一個身材干瘦,皮膚黝黑,看著與普通牧民無異的男人從沙丘后閃了出來。
“天狼巡空。”
男人用瓦剌語低聲說出暗號。
“地狼潛行。”
江澈平靜回應。
暗號對上,男人的戒備才稍稍放松。
他就是朱棣派遣過來,潛伏在瓦剌多年的暗樁,代號沙子。
“司主,你總算來了。”
沙子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壓抑許久的緊繃。
“情況比預想的要復雜。”
他沒有遞上任何紙質情報,在草原上,任何留下痕跡的東西都是催命符。
所有的信息,都記在他的腦子里。
“說。”江澈惜字如金。
“建文的使者叫黃子澄,帶了整整三十箱金銀珠寶,還有一份蓋著大印的國書,許諾只要馬哈木汗出兵襲擾北平,事成之后,不止這些財寶,連大寧衛的土地都劃給瓦剌。”
沙子的語速極快,將一個個驚人的消息砸了出來。
“馬哈木心動了,非常心動,他已經在王庭大會上公然宣稱,南朝皇帝才是天命所歸,燕王不過是叛逆之臣。”
“黃子澄現在是王庭的座上賓,馬哈木把自己的一個侄女都送去給他當侍妾了。”
江澈聽到這里,頓時有種無語的感覺。
黃子澄這家伙,好歹也是一個史上有名的能臣了,沒想到還真能做出來這種事情。
“但是,”沙子話鋒一轉,“有人反對。”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