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點點頭,又飛快地看了一眼四周,帶著哭腔:“澈……澈哥,你快走!王屠夫說……說你死在外面了!”
江澈的心狠狠一沉。
王屠夫?
那個滿身橫肉,殺豬刀從不離身的家伙。
他不動聲色,從懷里摸出一小塊干糧遞過去。
“別怕,慢慢說。這里到底怎么了?大牛哥一家呢?”
小柱子接過干糧,卻沒有吃,緊緊攥在手里,飛快地說。
“你走了沒多久,北平城就亂了,天天有兵打來打去,后來,燕王爺打贏了,王屠夫的親弟弟,叫王二狗的,聽說在軍中當了個百夫長!威風得很!”
“從那以后,王屠夫就成了村里的霸王!誰家都怕他,里正都得聽他的!”
“他……他還看上了雪柔姐……”
說到這里,小柱子聲音都在發抖。
“他到處跟人說,你在外面打仗,早就被南軍砍了腦袋!還說雪柔姐一個寡婦,沒人要,不如給他當小老婆!”
江澈握著韁繩的手,骨節一根根凸起,泛出森白的顏色。
原來如此,怪不得村民們看到他,像是見了鬼。
在他們眼里,自己這個死人,突然活生生地回來了。
“大牛哥呢?”
江澈的聲音已經聽不出情緒,平靜得可怕。
“大牛叔叔不信你死了!他去找王屠夫理論,說雪柔姐是你的人,不能亂來,結果……結果被王屠夫帶著人打了一頓!”
小柱子眼圈紅了,“大牛叔叔的腿本來就有傷,哪里打得過他們!他們把大牛叔叔家都給砸了!還要搶人!”
“后來,大牛叔叔一家沒辦法,就搬到村外河壩邊上那個破屋子躲著了……澈哥,你快去看看吧!我怕王屠夫今天就要去找他們!”
一股暴戾的殺氣,自江澈心底最深處轟然炸開,直沖天靈蓋。
王屠夫!
好一個王屠夫!
借著弟弟在燕軍中的一點權勢,就敢在鄉里作威作福,魚肉鄉鄰。
甚至,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女人,和他兄弟的頭上!
這一刻,江澈腦中閃過無數種讓王屠屠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他站起身,摸了摸小柱子的頭。
“我知道了,這個你拿著,快回家去,鎖好門,不管聽到什么動靜,都別出來。”
他將幾塊碎銀子塞進小柱子手里,不容他拒絕。
江澈翻身上馬,動作干脆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他沒有立刻沖向王屠夫家。
怒火能殺人,但也會燒壞腦子。
他現在是暗衛司司主,不是那個沖動的村中少年。
王屠夫既然敢如此囂張,必然有所依仗,那個百夫長弟弟,如果他才的沒有錯,那百夫長應該是駐守在北平城的士兵。
江澈調轉馬頭,不再看村里一眼,徑直朝著河壩的方向策馬而去。
河風蕭瑟,卷起枯黃的草葉,拍打在河灘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一座破敗的茅草屋,歪歪斜斜地立在河壩邊。
江澈勒住韁繩,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噴出響鼻。
茅屋前,一個男人正佝僂著身子,費力地劈著一小堆枯柴。
他每揮動一次斧頭,整個身體都像是要散架一般,劇烈地喘息。
“大牛哥。”
江澈翻身下馬,聲音有些干澀。
那男人動作一僵,斧頭“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他緩緩轉過身,一張蠟黃浮腫的臉,布滿了病態的憔悴,幾乎認不出原本憨厚壯實的模樣。
看清來人,徐大牛渾濁的眼珠猛地瞪大,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我回來了。”
江澈走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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