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抓著江澈臂膀的手卻更緊了。
穿過幾道沉重的鐵閘,他們來到了最深處的囚室。
這里只關押著一個人。
黃子澄。
曾經的建文朝兵部尚書,皇帝心腹,意氣風發,指點江山。
如今,他穿著一身破爛的囚服,頭發散亂,面容枯槁,被兩條粗大的鐵鏈鎖住了琵琶骨,狼狽地靠坐在墻角。
但他那雙眼睛,在看到朱高熾的瞬間,卻迸發出一股駭人的亮光。
“喲,我道是誰。”
黃子澄的嗓音沙啞干澀,像是破鑼在響。
“原來是燕王府的胖世子來了。”
“怎么?你家王爺沒膽子來見老夫,派你這個乳臭未干的娃娃過來送死?”
朱高熾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預想過黃子澄的各種反應,求饒,痛罵,或是硬氣地一不發。
唯獨沒想過,會是這種赤裸裸的,仿佛長輩訓斥晚輩一般的鄙夷。
“黃子澄!”
朱高熾的怒火被瞬間點燃。
他甩開江澈的手,上前兩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階下囚。
“你已是籠中之鳥,階下之囚!還敢在本世子面前猖狂!”
“呵呵。”
黃子澄扯了扯干裂的嘴唇,發出漏風的冷笑。
“世子?哪個王法承認的世子?”
“不過是燕賊之子罷了!”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老夫今日便是死在這里,到了九泉之下,也要看你們父子倆,如何被挫骨揚灰,遺臭萬年!”
“你!”
朱高熾氣得渾身肥肉亂顫,一張胖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自幼飽讀詩書,自詡仁厚,何曾受過這等當面的辱罵?
更何況,對方句句誅心,直指他燕王府“謀逆”的痛處。
“來人啊!給本世子用刑!”
朱高熾怒吼道。
“給本世子把他的骨頭一寸寸敲碎!我看他還嘴不嘴硬!”
周圍的暗衛番子們卻一動不動。
他們只是靜靜地垂著頭,仿佛沒有聽到世子殿下的命令。
朱高熾的怒吼在空曠的牢房里回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這讓他感覺自己像個跳梁小丑。
一股遠比憤怒更加強烈的羞恥感涌上心頭。
他猛地回頭,死死盯住江澈。
“江澈!你聾了嗎!本世子的話你沒聽見?”
江澈抬起眼,目光平靜如水,他對著朱高熾微微躬身。
“世子殿下息怒。”
“對付黃大人這樣的讀書人,動刑是下下之策。”
“他們最不怕的,就是死。”
“您越是折磨他的肉體,他越是覺得自己是為國盡忠的烈士,精神上,反而會更頑抗。”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讓朱高熾的怒火稍稍降溫。
但他依舊咽不下這口氣。
“那你說怎么辦?就任由這老匹夫在本世子面前狺狺狂吠?”
江澈的唇角微微上揚,卻無半分笑意。
他緩步走到牢門前,目光越過朱高熾,落在了黃子澄的身上。
“世子殿下,不如將此地交給卑職。”
“審訊,是卑職的本分。”
朱高熾看著江澈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
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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