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利落翻身上馬,韁繩一抖。
“駕!”
他沒有絲毫停留,朝著皇宮的方向,絕塵而去。
朱棣還在乾清宮等著他的捷報,那些被捕的建文舊臣,生死只在燕王一念之間。
乾清宮的銅爐里,上好的龍涎香正無聲燃燒,煙氣裊裊,卻壓不住殿內隱隱浮動的血腥氣。
應天城破了,但殺戮的余音還在梁柱間回蕩。
江澈一身玄色飛魚服,踏入殿門。
他走得不快,步伐卻沉穩如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舊王朝的尸骸上。
金磚地面光可鑒人,倒映出他冷峻的身影,一路延伸至那九階之上的龍椅。
龍椅上坐著的男人,正是這天下新的主人,燕王朱棣。
他未穿龍袍,僅著一身常服,但那份威壓,比龍袍本身更讓人喘不過氣。
他似乎有些疲憊,眼下帶著血絲,卻依舊銳利如鷹。
“臣,江澈,叩見殿下。”
江澈單膝跪地,聲音平直,沒有一絲波瀾。
“起來吧。”
朱棣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他抬了抬手,目光落在江澈遞上的那卷名冊。
太監連忙上前,小心翼翼接過,呈到御前。
朱棣展開名冊,手指緩緩劃過上面一個個朱砂勾勒的名字。
方孝孺、齊泰……
每一個名字,都曾是建文朝堂上響當當的人物。
如今,不過是階下之囚,生死只在他一念。
“朝中吵得厲害。”
朱棣將名冊合上,隨手丟在御案,“有人說,殺,斬草除根,永絕后患,也有人說,留,彰顯仁德,收攏人心。”
他看向江澈,眼神深邃。
“你的看法呢?”
這不是一道簡單的問詢。
新朝初立,根基未穩。
殺伐過重恐致天下洶洶;寬仁過度又怕舊黨復燃。
這是一個兩難的死局。
江澈垂著眼,仿佛在思索。
其實答案早已在他心中。
他來時的路上,就已經將所有人的命運,一一稱量,定了價碼。
“殿下,殺與留,并非只能擇一。”
江澈抬起頭,迎上朱棣的目光。
“臣以為,當分而治之。”
朱棣眉毛一挑,示意他繼續。
“首惡者,必誅。”
江澈的聲音冷得像冰,“以方孝孺為首的一批人,是建文朝的精神支柱,他們不死,天下讀書人的脊梁就斷不了,那些心懷故國的人,就永遠存著念想。”
“所以,不但要殺,還要明正典刑,昭告天下,要讓所有人都看見,與殿下為敵的下場。”
他頓了頓,語氣更寒。
“要誅的,不只是他們的命,更是建文朝在天下人心里的那點‘正統’。”
朱棣的指節,在御案上輕輕敲擊。
一下,又一下。
殿內死寂,只有這叩擊聲,像是催命的鼓點。
他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江澈繼續道:“其次,可用者,當用。”
“名冊上,有相當一部分人,才華有,忠心卻未必,他們忠的不是朱允炆,而是頭頂的烏紗,是家族的富貴。”
“對這些人,詔獄的酷刑是最好的敲門磚。”
“讓他們怕,讓他們疼,讓他們明白求死都是奢望。”
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等他們崩潰之后,再許以高官厚祿。一個巴掌,一顆甜棗,恩威并施,不怕他們不為殿下賣命。”
“這些人一旦投誠,便是插入舊臣內部的一把尖刀,能替我們挖出更多潛藏的釘子,其用處,遠勝于一群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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