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看著她驚惶失措的樣子,心里莫名一軟。
他伸出手,輕輕拂去她裙擺上的水漬,動作自然而熟稔。
“別瞎想,和陛下沒關系。”
他的指尖溫熱,透過薄薄的布料。
讓林青雨的身體輕輕一顫,紛亂的心緒也奇跡般地平復了一些。
她抬起頭,看著江澈的眼睛。
那雙眼睛,深邃如夜,此刻卻清晰地映著她的臉。
“我本來就沒打算在南京長待。”
江澈收回手,給自己又續上一杯茶,裊裊升起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表情。
“當初跟著陛下打天下,是為了一個結果。”
“現在結果有了,天下定了,這南京城,也就成了籠子。”
他說得很慢,像是在對林青雨解釋,又像是在對自己訴說。
“一個用權力和欲望編織成的黃金牢籠。”
林青雨愣愣地聽著,似懂非懂。
她知道江澈不是個貪戀權位的人,可她不明白,為什么非走不可。
江澈看出了她的疑惑,放下茶杯,目光投向遠處皇城的方向。
那里的燈火徹夜不熄,宛如天上的星辰墜入凡間。
可在江澈眼里,那不是繁華,而是血口。
“之前,是沒理由走。”
“陛下剛剛登基,朝局不穩,我這把刀,必須留在南京,替他鎮著那些宵小。”
“可現在,理由夠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難明的弧度。
“大皇子仁厚,二皇子勇悍,三皇子……圣眷正濃。”
“三龍奪嫡的戲碼,馬上就要開鑼了,你說,我這個全靠陛下信任才上位的孤臣,夾在中間,會是什么下場?”
林青雨的呼吸一滯。
她雖然不完全懂那些朝堂上的彎彎繞繞,但“奪嫡”二字的分量,她還是清楚的。
那是能讓父子反目,兄弟相殘的絞肉機!
江澈這樣的人,就像一塊香噴噴的肥肉,誰都想咬一口。
可一旦他被某一方打上烙印,另一方就會立刻亮出獠牙!
她瞬間明白了江澈剛才在酒桌上,恐怕不僅僅是喝酒那么簡單。
“所以,你……”
“所以,我給自己找了個最好的理由。”
江澈打斷了她的話,語氣里帶著一絲淡淡的自嘲。
“一個被權力斗爭嚇破了膽,倉皇逃離京城,自請去邊關戍邊的‘可憐人’。”
“這個理由,陛下會信,那三位殿下會信,滿朝文武,也都會信。”
“只有這樣,我才能走得干干凈凈,不留半點尾巴。”
他轉過頭,重新看向林青雨。
“現在,時機到了。”
“再不走,等他們真的把我當成棋子擺上棋盤,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南京城,不是家。
林青雨怔怔地看著他,心中最后的一絲疑慮也煙消云散。
他不僅要說服丘福、張玉他們。
更是通過他們的口,將自己“被迫遠走”的形象,傳遍整個南京城的權力圈。
這一手,叫金蟬脫殼!
院子里一時間靜得可怕,只能聽到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良久,林青雨原本緊繃的肩膀,徹底放松下來。
她臉上所有的驚惶和擔憂都褪去,恢復了往日的沉靜。
“什么時候開始收拾?”
“需要我做什么?”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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