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些皮毛絲綢了嗎?那是你們的命。看到兀良哈部的牛羊了嗎?那是你們的錢。你們要去做的,不是戰斗,是交易。”
江澈環視眾人,“你們要學會斤斤計較,為了一匹布跟人吵得面紅耳赤,你們要學會貪婪,看到任何東西,第一反應不是它有沒有威脅,而是它值多少錢。”
“軍人的眼神是鷹,商人的眼神是狼,貪婪,永遠饑餓。”
他走到隊伍中央,拿起一條王酒準備好的,沾著油污的粗布商人服裝。
“忘了你們的刀法,忘了你們的箭術,忘了你們的戰陣!你們現在唯一的武器,是謊!”
“你們是一個個徹頭徹尾的騙子,是一群為了金幣可以出賣一切的混蛋,你們的故鄉在遙遠的北方,你們的親人死在了暴風雪里,你們來這里,只是為了活下去,為了發財!”
“都聽明白了嗎?!”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這些習慣了沖鋒陷陣的漢子,第一次接到了如此荒唐的命令。
讓他們去殺人,他們眼都不會眨一下。
讓他們去騙人,去扮演另一群人,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李觀想開口,卻被江澈一個眼神制止了。
“很好。”
“換上。”
“記住,騙過他們,你們就能活,騙不過,你們就和那些貨物一起,爛在兀良哈的草場里。”
“現在,解散,換衣服!一刻鐘后,我要看到一百個準備去發財的商人,而不是一百個準備去送死的蠢貨!”
命令下達,方陣終于騷動起來。
士兵們默默散開,拿起那些陌生的衣物,神情復雜。
他們脫下熟悉的特戰服,就像脫下一層皮膚。
再換上那寬大的商服,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哈姆笨拙地系著腰帶,他習慣了武裝帶的緊實感。
這軟塌塌的布條讓他覺得空落落的。
他下意識地挺直腰背,可一想到江澈的話,又立刻垮了下去,努力做出一個畏縮討好的姿態,別扭至極。
江澈靜靜看著這一切。
他知道這個轉變很難,但他更知道,不變,就是死。
一刻鐘后,一百個“商人”重新集結。
一支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有些寒酸的商隊,正式成型。
“出發吧。”
江澈下達了最后的命令,王酒和李觀二人對視一眼。
車隊的影子消失在地平線盡頭,揚起的塵土也緩緩落下。
江澈站在原地,一半光明,一半陰影。
“頭兒。”
周悍上前一步,聲音低沉。
他看著那支遠去的商隊,心里依舊翻江倒海。
可下命令的是江澈,他便只有執行。
“整備人馬,回大營。”
江澈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情緒。
周悍一愣:“回大營?那漢王那邊……”
江澈轉過身,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讓周悍后面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嚨里。
江澈當然知道朱高煦現在在想什么。
那位天潢貴胄,此刻八成正在營帳里暴跳如雷。
江澈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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