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劉勉,有本啟奏!”
“臣,彈劾漢王朱高煦!”
此一出,殿內響起一片細微的抽氣聲。
朱高熾的眼皮微微一跳,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識攥緊。
“漢王身為藩王,無皇命,無兵部勘合,擅自募兵組建所謂鎮遠艦隊,擁私兵逾萬,此其罪一!”
“擅啟邊釁!無故攻伐高句麗,奪其港口,占其城池,視我大明宗藩體制如無物,恐令諸藩寒心,此其罪二!”
“驕橫跋扈,目無朝廷!其在高句麗所為,與國中之國何異?長此以往,必成我大明心腹大患!此其罪三!”
劉勉每說一句,便重重叩首一次,額頭與冰冷的金磚碰撞。
“懇請陛下圣裁!下旨嚴加申飭,盡削其兵,召其回京,圈禁于宗人府,以正國法,以安天下!”
話音落下,殿內一片死寂。
朱棣面無表情,他一手搭在龍椅扶手上。
他想起自己當年也是這般,手握重兵,鎮守北平。
父皇駕崩,繼位的侄兒對自己百般猜忌,步步緊逼。
“太子,你怎么看?”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朱高熾身上。
朱高熾肥胖的身軀艱難地向前一步,躬身道。
“父皇,二弟或有行事魯莽之處,但其心……想來是為我大明揚威海外,剿除倭寇,永絕邊患。至于劉御史所奏,或有夸大之處……”
他話說得結結巴巴,一副為弟弟辯解的兄長模樣。
但朝中老臣都聽出了味道。
太子這話,看似求情,實則把擅自募兵和無故攻伐的罪名給坐實了。
“哦?”
“張輔,你說。”
剛剛從交趾戰場歸來的張輔出列,甲胄未解,一身風塵。
“陛下,臣以為,漢王練兵,是為剿倭,高句麗素來與倭寇勾結,襲擾我大明沿海。漢王此舉,乃是犁庭掃穴,拔除病根,雖手段激烈,卻有奇效,至于私兵一說,我大明將士在外,糧草兵械皆需自籌,事急從權,情有可原。”
張輔的話,擲地有聲。
朱高棣始終一不發,只是聽著,任由他們爭吵。
…………
草原,王庭舊址。
一封來自金陵的密信,正被江澈用一種特制的藥水浸泡。
信紙上原本空無一物,此刻卻緩緩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
信息來自潛伏在太子身邊的一枚暗棋,代號青衣。
江澈逐字逐句地看著,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手指卻無意識地在桌案上輕輕敲擊,節奏與遠在金陵的朱棣,竟有幾分神似。
朝堂上的爭論,劉勉的彈劾,張輔的辯護,太子的“求情”……
最重要的,是最后那句。
“上默然,不語。”
皇帝不說話,才是最可怕的話。
江澈知道,朱棣的疑心已經被勾起來了。
這不是簡單的朝堂攻觔,而是朱棣對自己兩個兒子的一次冷酷試探。
他要看朱高熾的手段,也要看朱高煦的反應。
如果朱高煦應對不當,哪怕只是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怨懟或者野心。
等待他的,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而他們整個團隊,都會被連根拔起。
必須立刻提醒朱高煦,但怎么說,說什么,卻是天大的學問。
直接告訴他皇帝在猜忌你。
以朱高煦那暴烈的性子,怕是會當場炸了,覺得父皇不公,兄弟陷害,反而會把事情搞得更糟。
必須換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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