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帳內的火盆噼啪作響。
首領們懷揣著無法平息的震撼,在阿古蘭的催促下,三三兩兩地離去。
但宇文戰依舊佇立在原地,看著后方的江澈,他還是沒有忍住,再次問了出來。
“為什么?”
“你明明可以用鞭子和刀,逼我們交出所有,為什么要給我們這些?”
江澈抬眼,對于宇文戰的問話,他其實早就能預料道。
“宇文戰,你覺得羊群是散養在草原上長得肥壯,還是圈在小小的羊圈里長得肥壯?”
宇文戰一愣,下意識回答:“自然是散養。”
“那如果狼來了呢?”江澈追問。
“散養的羊群會被狼沖散,死傷慘重,圈里的羊,雖然不自由,但有羊圈和牧人保護。”
江澈笑了。
“說得對,但如果,我能給羊群一片遼闊的草場,同時為他們建起最堅固的圍欄,再給他們足以咬死餓狼的獠牙呢?”
宇文戰的呼吸猛然一滯。
“我需要你們變得更強壯,更有錢,也更有野心。”
江澈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需要你們的部落人丁興旺,牛羊成群,我需要你們的戰士,渴望用敵人的頭顱去換取更好的鎧甲和更鋒利的戰刀。”
“因為,這片草原太小了。”
“它的北邊,是無盡的冰原和更兇悍的蠻族,它的西邊,是隔著沙漠窺伺的國度,只有當你們真正強大起來,這條商路,才能變成一條真正的黃金之路,而不是一條隨時會被人截斷的催命符。”
聽到這話,宇文戰沒有在有絲毫的猶豫。
“宇文戰,愿為天可汗的馬前卒!”
江澈看著他,沒有去扶,只是淡淡道。
“去吧,告訴那些還在猶豫的人,我的耐心,和我的慷慨一樣,都是有限的。”
他需要一個自己人去傳播這個消息。
由宇文戰這個最早歸降的榜樣去說,遠比他自己說一萬句都管用。
宇文戰以為自己窺見了真相,得到了信任,實則只是江澈為了穩固局勢,拋出的一個更精致的餡餅。
他看到的未來,不過是江澈宏大藍圖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夜深。
江澈的營帳內,沒有王帳的金碧輝煌。
只有一張行軍床,一張擺著輿圖和文書的長案。
一名黑衣衛士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入帳內,雙手呈上一卷用火漆密封的竹筒。
沒有多余的語,衛士放下竹筒后便再度融入黑暗,仿佛從未出現過。
江澈捻開火漆,抽出里面的密信。
“漢王主力陷九州,樸正昌報,高句麗王室余孽聯絡舊部,圖謀復國。”
“王令:樸、張二人佯作安撫,拖延時日,另調新軍精銳,待機而動,雷霆掃穴。”
江澈看完,將信紙丟入火盆。
朱高煦的應對,簡單,粗暴,有效。
但,也僅僅是有效。
江澈的手指在冰冷的長案上輕輕敲擊。
朱高煦想的是撲滅,用絕對的武力將冒頭的火苗踩滅,讓所有人心生畏懼。
這是將領的思維,但江澈想的,是根除。
撲滅的火,地下還有火星,只要春風一吹,隨時可能復燃。
高句麗,這個已經消亡的王朝,在那些舊臣和遺民心中,是一個符號,一個精神寄托。
單純的殺戮,只會將這個符號染上悲壯的色彩。
讓它變成一座豐碑,讓后來者頂禮膜拜,源源不斷地吸引新的復國者。
殺人,是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