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聲音突兀地自身后響起。
一個身材瘦削,面容普通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江澈身后。
他是暗衛司的二十一隊小隊長,代號鬼影,一手斂息匿蹤的功夫出神入化。
江澈頭也沒回,只是淡淡“嗯”了一聲。
“斥候來報,東邊三十里,發現一股南軍潰兵,約莫百人,正向此處逃竄。”
鬼影的聲音壓得很低,像蚊子哼。
“其中,似乎有大魚。”
江澈將茶杯放下,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哦?怎么說?”
“他們護衛著一輛不起眼的騾車,即便是在逃亡路上,陣型也未散亂,所有人都刻意與那騾車保持著距離,馬上騎士的目光,卻時刻不離車廂。”
鬼影頓了頓,繼續道:“斥候遠遠看到,車轍印極深。”
江澈的手指在石桌上輕輕敲擊。
百人潰兵,護著一輛重車。
這不像是在逃命,更像是在護送。
山東糧倉被燒,南軍主力必然震動,甚至可能已經陷入混亂。
這種時候,什么東西會比主帥的性命還重要?
無論是哪一樣,都值得他親自出手。
“讓兄弟們準備。”
江澈的聲音很平靜。
“這次的魚,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大,記得,我要活的。”
“明白。”
鬼影的身形再次融入陰影,消失不見。
院子里,又只剩下江澈一人。
他重新端起茶杯,只是這一次。
他的目光越過殘破的院墻,望向了東方的官道盡頭。
……
半個時辰后。
官道上煙塵大作,馬蹄聲由遠及近,雜亂而倉皇。
一支百人規模的南軍隊伍,出現在地平線上。
他們盔甲上滿是血污和塵土,人人面帶驚惶,顯然是剛從一場慘敗中逃脫。
隊伍中間,那輛被十余名精銳騎兵拱衛的騾車,顯得格外突兀。
為首的一名將領,約莫四十歲,面容剛毅。
但此刻左臂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滲出的血跡已經發黑。
為首的斷臂將領名叫魏賢,他強忍著傷口的劇痛。
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那座破敗的驛站。
“將軍,前面有個廢棄驛站!”
魏賢勒住韁繩,疲憊的戰馬發出一聲響鼻。
他環顧四周,曠野無垠,除了這里,再無藏身之處。
身后的弟兄們已經到了極限,那輛騾車也經不起更多顛簸。
“傳我命令,進驛站,就地休整!”
“所有人保持警惕,輪流放哨!”
“是!”
隊伍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駛入那座如同鬼蜮的廢棄驛站。
馬蹄踩在沒過腳踝的野草里,發出沙沙的聲響。
士兵們一進入院子,便再也撐不住,紛紛丟下兵器,靠著斷壁殘垣大口喘氣。
緊繃的神經一旦松懈,疲憊瞬間淹沒了他們最后的警惕。
魏賢靠在騾車旁,看著手下這副狼狽模樣,心中長嘆。
這不是他們的錯。
連日血戰,又逢大敗,能逃出來已是萬幸。
他側耳傾聽,院墻外只有風聲,一片死寂。
安全了……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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