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那老和尚,擺了我一道。”
江澈喝了口涼茶,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家的事。
“他本人在雞鳴寺作餌,金蟬脫殼,真人怕是已經順著長江水路出海了。”
朱高煦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澆下。
瞬間熄滅大半,轉而化為一種哭笑不得的荒謬感。
“哈!好一個金蟬脫殼!”
他一屁股坐回胡床上,拿起茶杯一飲而盡,像是要澆滅心頭的邪火。
“我早就說過,這幫耍筆桿子的、念經的,心都臟!哪有咱們在戰場上刀對刀、槍對槍來得痛快!”
他看著江澈,眼神里帶著幾分審視。
“所以,你準備怎么辦?派人沿江去追?”
江澈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面碰撞,發出一聲輕響。
“追不上了。”
他搖了搖頭。
“大海撈針,徒費人力,何況,沿江衛所,有多少是真心歸順我等的,殿下心里沒數嗎?”
這句話,戳中了朱高煦的痛處。
靖難四年,他們打下的只是城池,不是人心。
南方士族,哪個不對他們這些“燕賊”恨之入骨。
朱允炆只要振臂一呼,怕是立刻就能拉起一支隊伍。
朱高煦的臉色陰沉下來,不再說話,只是抓起油布。
又開始機械地擦拭那桿長槊。
院子里的氣氛有些凝固。
江澈也不急,他知道朱高煦在想什么。
這位二殿下,軍功赫赫,野心勃勃。
最看不得的就是他大哥朱高熾那副文弱的樣子。
如今大功告成,眼看儲君之位就要落到那個胖子頭上。
他心里的火,比誰都旺。
“殿下。”
江澈忽然開口。
“一只躲在陰溝里的老鼠,固然可恨,但終究上不了臺面。”
朱高煦動作未停,只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江澈繼續道:“現在最要緊的,不是這只老鼠。而是北平。”
“北平?”朱高煦終于停下,皺眉看他,“北平能有什么事?”
那是他們的大本營,固若金湯。
“殿下忘了,王爺……不,皇上,如今坐鎮應天,這南京城,是舊都,人心不穩。”
“皇上龍馭天下,自然要坐鎮中樞,可北平,那是咱們燕軍的根,群龍不可無首,偌大的北平城,總得有個信得過的人看著。”
信得過的人。
這五個字,讓朱高煦的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他大哥朱高熾,仁厚有余,威嚴不足,讓他去監國,鎮得住那幫驕兵悍將?
他三弟朱高燧,心思活泛,但終究年幼。
還有誰?
朱高煦的目光死死盯住江澈,他看到江澈平靜的眼眸里,映出的是自己的影子。
一個巨大的誘惑,擺在了他的面前。
留守北平!
這意味著他將合法地擁有整個北方軍事集團的控制權!
只要他在北平,大哥那個太子之位,就永遠坐不穩!
“你的意思是……”
朱高煦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沒什么意思。”
江澈站起身:“我只是覺得,應天府的水太深,蚊蠅太多,吵得人頭疼。我還是喜歡北平的風,干爽,利落。”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
“暗衛司上下,也都是北方人,在這里水土不服,我準備向皇上請命,帶他們回北平整肅。”
“至于追捕建文余孽的事,錦衣衛的弟兄們,想必比我們更擅長。”
這番話,無異于一份赤裸裸的投名狀。
他江澈,以及他掌控的暗衛司這把最鋒利的暗刃,要站在你朱高煦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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