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孌童。”
朱攸茍眨巴了一下小眼睛,有點轉不過彎:“養……是養了,也就三五個,意思意思,免得被人笑我不通風月。本王還是更愛女子軟媚嬌――你問這個做什么?莫非……”
他登時反應過來,撫掌笑道:“呵呵,蘇御史若是不怕豫王怪罪,不嫌本王府上那幾個小唱姿色淺薄,本王把他們全送給蘇御史享用亦無妨。”
心里恍然:原來蘇御史愛的不是錢,而是“蓬門今始為君開”,早說呀,這可比錢容易多了!哎呀,他與豫王一起時,難道是上面那個……不對不對,他這是被壓怕了,壓傷了自尊心,故而想在孌童身上重振雄風呢!
蘇晏看著朱攸茍笑得一臉淫賤,淡淡道:“有就可以,數量不重要。”
朱攸茍還想再揶揄他幾句,卻見他站起身,面無表情地開始撕扯自身的衣物――盡從系帶、盤扣與衣縫處下手,不需要花太大力氣,很快就襟帶凌亂。
撕完了外袍,又開始撕內衫。
朱攸茍震驚道:“你……你做什么?快住手!”
蘇晏道:“我自撕我的衣服,又不費你的錢,你叫什么。”
朱攸茍覺得腦袋里嗡嗡響,還沒理清思緒。眼見對方連內衫都撕開了,開始脫鞋子、扯冠帽,他腦子的筋終于接了起來,拍案而起:“你想誣陷我強奸!好你個蘇十二,這么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蘇晏一臉奇怪地看他:“王爺瞎說什么,我沒喊人、沒求救,強什么奸。”
“那你――”
“我這人有個怪癖,一聽到不堪入耳的話語,就覺得污濁難忍,連帶這身衣冠也染上了污濁之氣,恨不得立刻撕爛換掉。”
朱攸茍嘴巴開開合合,最后用看神經病的表情說:“蘇御史頗有……魏晉之風……這個,劉伶再世……本王這便叫人送更換的新衣進來……”
“不必,我穿不了旁人的衣服。就這樣天為衣、地為裳,任誕通脫有何不可。”
蘇晏低頭看看自己,覺得撕得差不多了,半披半掛、若隱若現,相當有想象空間。于是揮袖子將桌案上的東西掃落一地,如同有人在室內推搡打斗了一場,便走去開密室的門。
朱攸茍驚怒交加:“你給本王站住!來人――”
蘇晏轉頭問他:“王爺確定要喊人進來?別忘了密室是你吩咐設下的,我是你主動領進來的。”
朱攸茍噎了口氣,
厲喝道:“你出去待如何?!”
“不如何,回驛站。”蘇晏攤了攤手,“從這間密室門口,到王府大門,到外頭的街巷,到驛站,也就是一路上引吭狂嘯、悲憤欲絕、拔劍空揮,除此以外只字不。王爺說下官誣陷,可我一個字都沒說,誣陷你什么?”
你是沒說,其他人看了心里怎么想!傳出去,又會扭曲成什么樣!
朱攸茍臉上不知該做何表情――
他蘇晏可是正經的儒生!人家儒生什么樣的?禮義仁智信,一樣都不能看輕,天地君親師,一個都不可不敬。而他呢,啊?披著清流耿介的外衣,賺著不畏強權的名聲,骨子里竟然是個地痞流氓!我真是瞎了眼,錯看他了,錯看他了!
朱攸茍滿腔悲憤地怒視蘇晏,費力地沖過去阻止他開門:“蘇晏!你太陰險了!太惡毒了!居然用這么卑鄙下流的手段陷害本王!”
蘇晏雖然不會武功,但身形靈活,躲避一個滿身肥膘、兩百多斤的胖子還是綽綽有余的。
他一面在狹窄的密室內騰挪閃躲,一面用無辜的語調說道:“王爺為何怪罪于下官?清者自清。王爺立身正,還怕閑人亂嚼舌根不成?若實在不放心,等我回了驛站,休整好心情,過幾日若聽人議論此事,我定會向人解釋――并非王爺欺辱下官,而是下官自取其辱。還請王爺放心。”
可求求你吧!你他媽不解釋還好,越抹越黑!到那時我他媽成什么人了?傳到陜西官場上,說我平涼郡王強奸官員未遂,還被人堅貞不屈地招搖了一路,我這張臉往哪兒放,啊?再給傳到京城,豫王怎么看我?皇帝又怎么看我?下旨申飭還是輕的,搞不好要借機發難,削了我的郡王封號,給國庫省俸祿!
朱攸茍此刻殺了蘇晏的心都有!
管他什么狗屁御史,先殺了解氣再說,碎尸萬段!拿去喂狗!
“本王與你勢不兩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咆哮著撞向蘇晏。
蘇晏閃身避開,冷笑道:“你也知道人人都愛傳桃色新聞。那么不妨試試看,是我今日這副情形傳得快,還是你手里那封信傳得快?一旦背上荒淫無恥、逼奸官員的罵名,誰還會信你手里的東西是真的,而不是你偽造的?
“你以為那封信是我蘇清河的催命符?錯了,是你朱攸茍的!
“實話告訴你,在你帶我進密室時,我的侍衛就已經把豫王的信使救出來了,到時人證物證俱在,鬧到公堂上,皇爺是信你,還是信我?
“就算豫王是我的……”蘇晏咬牙,“情夫好吧!他知道你今日對我做了這事,哪怕出不了京,也會想方設法neng死你!
“要說下作,一開始就打著下作算盤的人是你才對。我還得感謝你,要不是你下作到用私信情話來威脅,我也不會想出這以毒攻毒的法子。”
蘇晏恨恨想:媽的,想欺負我年少面皮薄,以為士子官重清譽,一篇文愛就想叫我羞愧欲死?讓你知道什么叫專開網車老司機!
朱攸茍實在撲不到他,一屁股坐在地板,呼哧呼哧喘成了風箱。他心頭拔涼拔涼的,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別……別出去……你想……怎么解決……”
蘇晏道:“很簡單。不該你的土地,全給我吐出來。莊園你自己拆,你不拆,我帶錦衣衛大軍去推平。”
想到白花花的銀兩即將離他遠去,朱攸茍心痛得不能呼吸。
蘇晏見他不肯,又走去開門,甩動著一身破衣爛衫,邊走邊高聲吟誦:“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朱攸茍眼淚掉下來:“你清白……清白行了吧!莊園拿去……拿去種草吧!”
蘇晏轉身伸手:“還有豫王的信。這信我看著起雞皮疙瘩,想想都覺得膈應,但不能留在你手里。”
“你不能讓那信使回去胡說八道……你自己也不能說……”朱攸茍絕望地和他討價還價。
蘇晏答應他:“沒問題。信使那邊我會安撫,告訴他該怎么回話。至于豫王――你放心,我他媽這輩子都不想再看一眼那個王八蛋!王八蛋!”
連罵兩聲還不解氣,蘇晏氣乎乎地做了個切西瓜的手勢:“殺千刀的狗王爺!”
“狗王爺”三個字,讓朱攸茍渾身的肥肉也跟著顫了三顫。他終于意識到,今天之所以踢到了塊鐵板,不是因為底牌不強力,而是對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這封信他不能交出來,可又不得不交出來。
交出來以后呢?原本以為是對方心頭陰影的東西,變成了他自己的心頭陰影。他會惶惶不可終日,猜測著蘇晏會不會守信用,會不會把這事往他兩個叔叔面前去添油加醋――
這輩子他聽見“蘇晏”兩個字,都要氣得渾身發抖,如鯁在喉,又無人可以訴苦。
……還不如一個月前就把占的草場清退得了!悔之晚矣!
*
蘇晏拿到了豫王的親筆信,換了身新衣。
朱攸茍盯著他的冠帽和靴子,確認連每根頭發絲都梳理整齊了,才同意他走出密室。
花廳外,荊紅追已經等急了,估計再拖個幾分鐘見不到自家大人,就要拔劍砍翻王府守衛,破門而入。
見到蘇晏出來,他大是松了口氣,又發現蘇大人莫名換了行頭,頓時從眼中放出冰刀似的殺氣,直刺郡王府的人。若是大人自稱受了委屈,他能拼了這條命不要,把平涼郡王府給屠了!
“大人?”他急問,不管不顧地牽住了蘇晏的手。
蘇晏知道他受的煎熬,任由他牽著,低聲道:“放心,我搞定狗王了。信使呢?”
荊紅追將他仔細端詳了一番,才答:“找到并安全救出,這會兒錦衣衛在給他上藥。”
蘇晏頷首:“帶他回府,我有話要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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