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了名醫好藥與高手真氣的灌溉,蘇晏這場高燒來得快,去得也快,昏睡大半天,夜里發了一身大汗,翌日上午熱度便退了下來。
可到底元氣損耗得多了,整個人還有些頭暈乏力,只能懨懨地躺在床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沒滋沒味地用了半碗白粥,他自覺滿身汗氣,很想洗個澡,但兩個小廝謹遵醫囑,說一兩日內先不要沐浴,以免受寒,且傷口也不宜沾水。
就連貼身侍衛,也是愧疚自責歸愧疚自責,在這件事上堅決聽大夫的。
蘇老爺無往不勝的當家派頭受了挫,更加蔫巴,躺在被窩里賭氣,誰也不搭理。
冷戰打了一刻鐘,貼身侍衛率先投降,搬來幾個大火盆把房間烤得熱烘烘的,再打盆熱水,一點一點幫他擦身。
蘇老爺雖然有些難為情,但全身上下既然都被小妾的口水洗禮過,再糾結走不走光也未免太過矯情,于是癱在床上任其擺布,同時還不忘了警告對方:“我后面傷還沒好,你別趁火打劫。”
貼身
侍衛一面漠然道“我又不是牲口”,一面慶幸自己早用銀針封穴,中途不至于向自家大人舉旗致敬。
蘇大人被擦得干干凈凈,仿佛整個人也神清氣爽起來,甚至有了種“明日我就能復工去上朝”的錯覺。
荊紅追無情地打破了他的錯覺:“大人體內氣血兩虛,明日去站朝,只怕會暈在廣場上。”
蘇晏氣惱地用枕頭砸他:“這都是誰的錯!”
“屬下的錯。”荊紅追往床前一跪,任打任罵,罵渴了還給倒茶,“無論大人怎么責罰,屬下都甘心領受。”
蘇晏拿他的狗樣子沒轍,也不是真生氣,把面子做足之后,回歸心平氣和,拍了拍床沿:“你坐上來,我有話問。”
荊紅追不但屁股坐上去,還把鞋也脫了,狗膽包天地去抱他家大人。
蘇晏撓了幾下,分毫撓不動,加上對方身體的確又熱又結實,窩著挺舒服,也便罷了。
荊紅追高高興興地將大人摟在胸前,結果就被下一句話澆了個透心涼――
蘇晏問:“七郎的傷怎么樣啦?”
七郎來七郎去,把裝不熟的那一絲力氣都省了。
藥石罔然,回天乏術。荊紅追很想如此回答,但又怕圖一時之快惹怒大人,只好老老實實回答:“重新縫了傷口,大夫說至少躺一個月。但依屬下看,那廝體質頗類蜚蠊,又有內力輔助療傷,估計用不了一個月。”
蜚蠊就是蟑螂,以生命力頑強著稱。這個類比十分刻薄,但也不是一點根據都沒有……蘇晏很是無語。
“真空教有什么動靜?”
荊紅追答:“真空教在京城內的教眾脫離大半,不少頭目落網,剩下的惶惶如喪家之犬,躲避錦衣衛的追捕。營主自上次與我一戰后,再未現身。而真空教主更是藏得深,一點線索都查不到。我們都懷疑,真空教會狗急跳墻對大人下手,故而加強了府邸內外的守衛。”
“我們是……你和沈柒?你們不狗咬……呃,不拆家啦?”
盡管暫時達成一致目標,但荊紅追并不想在大人面前提起,便很是俠氣地說了句:“他重傷在身,我勝之不武。”
窗外有個聲音響起:“為何不告訴他,本王也有份?”
蘇晏驚道:“豫王?”
他記得昏迷前是在豫王的馬背上,想必是對方送他去就醫。醒后聽小廝們說,他是被豫王和荊紅追一道送回家的。
還以為豫王早已回王府,卻不想人不僅在他家,還非常無恥地聽起了壁角。
蘇晏推了推荊紅追。荊紅追只得跳下床,套上鞋子走到窗邊,硬邦邦地道:“王爺到底何時回府?我家大人病中不宜見客。”
豫王哂笑,聲音仿佛消失在窗外,須臾又推門進來,對蘇晏說:“為防真空教刺客反攻,本王打算在此多留幾日。清河還想知道什么,盡管問。”
蘇晏也不和他客氣,問道:“朝中風向如何,衛家呢?”
“吹東西南北風。朝臣們當眾扯皮、吵嘴和拉偏架,聒噪得很――不過朝堂一貫鬧哄哄,我看皇兄也習慣了。”豫王搬了張靠背椅在床前,大馬金刀地一坐,伸手將想要起身穿衣的蘇晏摁了回去。
荊紅追手握劍柄,寒氣凜凜地盯著豫王的爪子,若非蘇晏朝他使眼色,三尺青鋒早已出鞘。
豫王朝荊紅追戲謔地挑了挑眉,繼續說道:“真空教現在是一顆誰也不敢沾惹的毒瘤,朝臣們都使勁把自己撇干凈,衛家也不例外,上了兩道疏,一道再次強調‘大義滅親,以正國法’,另一道稱‘雖無縱容之意,卻有裙帶之實’,自請降祿一級,以儆效尤。”
蘇晏冷笑:“好個自罰三杯。”
“母后也為衛家說項,說誰家沒有一兩個賴親戚,哪個犯法,就處置哪個,要是搞連坐,那牽扯得可就廣了。”
蘇晏琢磨著太后的意思是提醒皇帝,自己也與衛家有姻親關系,不可做絕。
“萬鑫還在詔獄寫我要的材料,現在不能殺,而且我答應過他,將功折罪……皇爺表態了么?”
“嘴上沒表,行動上表了。”
“――怎么說?”
豫王向前傾身,湊過去故意壓低嗓子,低音炮震得蘇晏胸口發顫:“宮里傳,衛貴妃復寵了。皇兄一連三夜留宿永寧宮,這可是前所未有的盛寵!”
蘇晏從發顫瞬間轉為發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