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來自偏僻函谷的大唐邊軍前校尉認真說道:“然也,今夜諸位同窗定要好生寫幾首好詞好句來記敘你我盛事。”
諸生紛紛搖頭晃頭贊嘆,皆是渾身文藝氣息泛濫模樣,可誰都知道,這些年輕學生們真正想看的并不是歌舞,而是傳聞中領天下風月行班首的名妓,真正想做的不是詩詞,而是在青樓里去覆雨翻云一番,雖然司徒依蘭等數位官家小姐同行,不可能真的放浪,但能夠與那些勾魂奪魄脂粉氣親近一番也是極好的事情。
寧缺抓住身旁的褚由賢,驚訝問道:“女子……也能進青樓?”
“長安城就沒這些娘子軍不敢去的地方,再者紅袖招是宮里抬舉的歌舞行,她們若說去看歌舞,誰也沒法說什么。”褚由賢無奈攤手應道。
就在這時書架深處伸出了一只手,一名身材瘦小的學生慢慢挪了出來,正是那名以天才著稱的臨川王穎,他看著眾人怯生生說道:“我能不能跟著一起去?”
諸生看著這名將滿十四歲的少年郎,面面相覷。司徒依蘭輕咬嘴唇兒,眼珠兒一轉,沉著臉說道:“王穎你不能去,要知道你可是丁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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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朝野的風氣向來在樸實強悍與開放風流之間搖晃不定,更準確地說應該是踩在兩邊快活地搖來晃去。尤其是生活在長安城里的人們,談國事論意氣時自然樸實強悍。談文學論風月時自然開放風流,從來都不會覺得這兩種做派有任何沖突的地方,朝廷上嚴肅方正的文官下朝之后會去府邊的小酒館給盲女彈首曲子,花柳巷里的開門婦人說起邊塞戰爭時也會抹著眼淚去捐款。
所以長安城的青樓和其余地方的青樓有所差別。并不一味紅燈高懸而淫香陣陣,也有箭裝勁舞胡琴鏗鏘之時,除了那些靠指責他人為生的御史大人們,無論官員還是富
商堂而皇之出現在這種地方,都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說起青樓。自然首先要提的名字便是紅袖招,多少年來,那個絲竹院外從來沒有招牌,但誰都知道這是長安城乃至大唐帝國青樓業的第一塊招牌,有先帝和陛下夫妻的暗中偏愛,有輝煌的過往,縱是遠在寧靜街坊中,聲名卻遠播萬里之外。今夜的紅袖招如往常一樣星光燦爛,今夜紅袖招春風浪漫,今夜紅袖招歌舞升平。今夜紅袖招無人入睡,今夜紅袖招……變得有些混亂。
當那二十幾名書院男女青年或羞澀低頭或驕傲抬頭闖進樓來,在大堂里倚紅摟翠飲酒作樂欣賞歌舞的富商官員們神情頓時一僵,認出其中幾名女扮男裝的學生身份后更是連聲嘆息不擇路而速散。
長安城確實開放,女扮男裝逛青樓這種事情并不少見,父子先后去找某位姑娘也不是稀罕事,但兩輩人同時出現在一個樓子里,總歸還是會有些尷尬,很奇妙的是,但凡在這種尷尬局面下。永遠是長輩讓著晚輩,比如此時。
司徒依蘭招呼著同窗們坐下,瞧著從樓子側門溜出去那背影有些像自家四叔,強忍住心中笑意。瀟灑揮袖坐下,喚來樓里管事問道:“我知道樓里沒有包場的規矩,但我們人多把前廳坐滿看看歌舞總是沒事吧?”
管事早已認出這位長安著名貴女的身份,不敢怠慢,苦著臉說道:“司徒小姐……或者今兒還是要喊您少爺?您怎么說自然就怎么辦。”
“你這家伙就是識趣。”司徒依蘭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拋過去一片金葉子。說道:“酒水果食快些上來,今兒有大財主買單,再就是……我要陸雪姑娘來陪我,去年來你家樓里,你們說她進宮了,今兒不會還這般巧吧?”
管事面露為難之色,賠笑說道:“倒確實沒進宮,只是您也知道陛下因為公主殿下歸來開宴設禮,歌舞行的姑娘們練舞練的辛苦,陸雪姑娘又是領舞,所以大家特意賞了她一個月的假,如今她愿不愿意出來,那真得看她的意思。”
若說起紅袖招如今的頭牌姑娘,水珠兒自然算得上一個,但陸雪的身份地位又有些不同,她在歌舞行里還占著個領舞的位置,聽說曾經被皇后娘娘親口稱贊過,若她不愿意出來陪客人喝上兩杯,只怕誰也不好使強。
司徒依蘭終究還只是位少女,入青樓飲酒歡鬧總是好奇占了大部分因素,若要找那些不忌生熟客的姑娘相陪,她自不愿意,而陸雪姑娘則是大不相同,所以此時聽著陸雪姑娘竟是在休假中,便不禁有些煩惱。
寧缺低著頭跟著諸位同窗進入紅袖招后,便拖著褚由賢坐到了最偏處,一邊悄悄聽著司徒依蘭和管事的對答嘖嘖稱奇,一邊在沉痛思考今夜由誰結帳的重要問題,片刻后,他看著褚由賢同情說道:“她說今兒有大財主買單,我看來看去,大概又得是你破財了,誰叫你是長安城的坐地戶兼大財主。”
褚由賢唰的一聲打開折扇,嘲諷回道:“很明顯,今晚大財主姓寧。”
說完這句話他站起身來,朝那管事大聲笑罵道:“華紹,瞎了你的狗眼,瞧瞧我身邊坐的是誰,還不趕緊把陸雪和水珠兒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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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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