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宮里。
“賤人!賤人!!!”
伴隨著歇斯底里的尖叫和瓷器玉器碎裂的刺耳聲響,易妃的寢殿內一片狼藉。
無論珍貴與否,只要是能抓到手的東西,都被易妃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濺。
她發髻散亂,雙目赤紅,哪里還有平日溫婉端莊的影子?
禁足!還是在年宴之上,當著所有妃嬪宗親的面!
這是她自入宮以來從未受過的奇恥大辱!
她苦心經營多年才爬到妃位,甚至還承辦了一年中最重要的元日宴席,眼看離貴妃之位只有一步之遙
這一切,都被那個她從未放在眼里的賤婢水仙毀了!
“賤婢!她怎么敢!!!”
易妃胸口劇烈起伏,赤金護甲劃破了她的手心都沒察覺。
她討好太后的謀劃,她為將來撫養世子鋪的路全都被水仙那輕飄飄的幾句話和一個蠢鈍如豬的孩子攪得粉碎!
更讓她恐懼的是,水仙似乎完全脫離了她的掌控,甚至反過來狠狠咬了她一口!
“娘娘息怒!娘娘保重身體啊!”宮女雪梅跪在滿地狼藉中,瑟瑟發抖地勸著。
“息怒?本宮如何息怒!”
易妃猛地轉身,因鬧了一整夜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雪梅。
“那個賤人!她爬上了龍床!她住進了承明殿!皇上為了她,把本宮的臉面踩在腳下!本宮成了整個后宮的笑柄!”
一想到麗貴妃此刻可能正在背后笑話她,易妃就氣得渾身發抖,幾乎要嘔出血來。
砸無可砸,易妃頹然跌坐在一旁軟榻上,大口喘著氣。
她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徹底脫離她的掌控,向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
水仙這個她親手帶進宮的賤婢,如今竟能三兩語地讓她陷入如此苦地!
不行!絕不能坐以待斃!
易妃深吸一口氣,整個人逐漸冷靜下來。
她這次確實是急功近利了,低估了水仙的威脅,更低估了皇帝對過繼的抵觸。
“雪梅!”易妃的聲音冷得像冰,“研墨!”
雪梅連忙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清理掉桌上的碎片,鋪開紙筆。
易妃提筆,手腕因激動還有些顫抖,但落筆卻異常清晰。
寫罷,她將信紙仔細封好,交給雪梅:“想辦法,避開皇上和麗貴妃的眼線,務必親手將此信交給我父親!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奴婢明白!”雪梅接過信,藏入袖中。
看著雪梅退下,易妃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
她的目光仿佛越過重重宮闕,陰鷙地看向承明殿的方向。
水仙你給本宮等著!
禁足只是暫時的。
只要她易貴春一日不死,只要她父親還在朝堂,她就還有翻盤的機會!等她重新獲得皇上的寵愛她定要那個賤婢,將她今日所受的屈辱,千倍萬倍地償還回來!
她要讓水仙知道,誰才是這長信宮,乃至這后宮真正的主人!她要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一場更激烈的風暴,在短暫的平靜下,正悄然醞釀
與長信宮的壓抑不同,承明殿此時卻是溫暖的景象。
晨光熹微,透過窗欞,灑在光潔如鏡的青磚地上,映出一室忙碌。
水仙站在正殿中央,看著銀珠和小川子指揮著新撥來的宮人,有條不紊地將御賜的物件安置在殿內各處。
紫檀木的桌椅、流光溢彩的琉璃屏風、南疆貢來的云錦帳幔每一件都彰顯著帝王的恩寵。
從逼仄陰冷的長信宮西配殿,搬到這寬敞明亮的承明殿,改變的不僅僅是居所,更是身份與處境。
她的位分雖是貴人,按制尚不足以獨掌一宮,但皇上讓她住進這承明殿,本身就是一個巧妙的規避。
此地雖非主要宮苑,但規制齊全,離乾清宮又近,無異是在告訴她,不必再依附于任何一位妃嬪,更不必再受易妃的控制。
這份用心,水仙自然明白。
“貴人,您看這架五彩琉璃屏風放在這里可好?”一個小太監恭敬地請示。
水仙頷首:“甚好,就放在西暖閣窗邊,光線透進來時,上面想必更顯流光溢彩。”
宮人們得了明確的指令,動作愈發利落。
她特意關照了身邊人的住處。
銀珠和小川子,這兩個她目前唯二能稍微信任的伙伴,都被安排了單獨的房間。
房間雖不大,僅能放下少許家具擺設,但勝在清凈獨立,關上門便是自己的小天地。
銀珠在整理她那間小屋時,一向冷靜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一抹極淡的笑意。
小川子則激動得臉頰泛-->>紅,對著那小小的書柜摸了又摸,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看著他們,水仙心中涌起一股久違的安定感。
前世孤軍奮戰,最后慘死青樓的寂寥,似乎被眼前這有序的忙碌驅散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