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聲突如其來的凄厲嘶嚎,絕望,心碎,委屈,又怨恨。
驚得林中鳥群紛紛振翅,發出尖銳的鳴叫,亦令將士們驚訝回望。
是誰?
將士們好奇,認不得那聲音。
只有剛擺脫榮易和羅東東的云琛聽出來了,是葉峮的聲音。
那聲音太過驚悚,叫她面色一變,拔腿就往回沖。
遠遠的,她看見葉峮靠坐在樹旁,耷拉著肩膀,垂著頭。
她不過離開一小會兒的功夫,葉峮卻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像被什么恐怖無形的力量抽走了所有生氣,整個人變得干枯又易碎。
他那遠原本已花白的頭發,只眨眼時間,竟變得幾乎全白!
云琛一邊跑過去,一邊不停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或是聽錯了。
周圍什么敵人也沒有,葉峮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
幾個將士關切地圍著葉峮,可不論問什么,葉峮都低著頭不回答,將士們只能無奈地看向匆匆跑來的云琛。
“葉哥!葉哥!”短短幾步路,云琛跑得太急,有些氣喘。
面對云琛,葉峮終于有了些反應。
他抬起滿是淚痕、灰敗的臉,扯起一個比鬼哭還難看的笑容,愣愣地看了云琛好一會兒,沒頭沒尾地說了句:
“阿琛,你怎么辦呀……”
簡單一句話,其中語氣卻悲傷無助到了極點。
圍觀的幾個將士知道葉峮和云琛的交情,估摸兩人有話要說,自覺陸續離開。
云琛也向不遠處親自走來查看的霍乾念和伏霖打了個手勢:
“沒事,周圍沒有埋伏,一切安全!”
葉峮一直看著云琛,知道她在沖誰說話。
可他已沒有勇氣扭頭去看,只是用溢滿淚水的眼睛,直直望著云琛,聲音嘶啞,一遍遍哀傷哽咽:
“阿琛啊……阿琛啊……你該怎么辦啊……”
將來,你若像我一樣知道真相,該怎么辦啊……
這一句,葉峮說不出口。
云琛聽不懂葉峮在說什么,只是憑直覺感覺到葉峮像是遇到了什么跨不過的大事,已是崩潰到失去所有希望的程度。
當年他妻兒慘死時,他都未曾這樣,現在這是怎么了?
“葉哥,剛才是你在叫嗎?怎么了?你不要嚇我!快告訴我怎么了?”云琛不停用袖子幫葉峮擦眼淚,可無論她怎么努力,始終都擦不干凈。
即使擦干了,那眼眶里也依舊是無盡的落寞與潮濕。
“阿琛,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葉峮啞著嗓子,突然問了這么一個問題。
云琛快速點頭,“記得,怎能不記得!”
葉峮罕見地伸出手,摸了摸云琛的臉。
自從知道云琛女兒身之后,葉峮就再也沒有像從前做兄弟那樣,有過任何可以稱為“逾矩”的舉動。
眼下,他第一次破了禮儀規矩,摸了摸云琛的臉,又摸向她的眼睛。
“阿琛,你總問我,當初竹林深院里,我為什么第一次見面,就敢把那么重要的霍幫令牌給你……我一直不說……現在我告訴你……”
云琛認真聽著,葉峮隨即悲哀一笑:
“因為你的眼睛太干凈了,阿琛,你的眼睛寫著你是什么樣的人。”
云琛不知如何回答,一時也未懂透徹這些話,葉峮卻突然斂下所有情緒,像平常那樣溫和笑笑:
“阿琛,有水嗎?我渴了。”
“有!”云琛快速解下腰間水壺,遞到葉峮嘴邊,他卻輕輕搖頭:
“我想喝熱的。阿琛,弄點熱水來喝吧。”
“好!”云琛點下頭,飛快地往榮易方向跑去。
整個行軍途中,所有將士都隨身攜帶水壺,只不過全是涼的,只有榮易為了追求惜惜,水壺一直有熱水。
等云琛風風火火拽過榮易的水壺,折返跑回來時,只見葉峮仍舊靠坐在樹旁。
他歪著肩膀,垂著頭,看不見神情和臉色,只能瞧見他枯白的頭發隨風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