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惡人，流螢，賭徒
馬蹄踏踏踏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葉赫不用回頭也知道，應該是卡特琳娜跟過來了。
果然，馬車很快停在了葉赫身后，從馬車里下來的卡特琳娜走到了葉赫的身旁，順著葉赫的目光望向了被葉赫注視的那個居民樓房間。
既然卡特琳娜來了，葉赫也省的自己動手，他對卡特琳娜做了個“請”的手勢，卡特琳娜便感激的對他笑了笑。
隨后，這位皇女殿下一揮手，一群如狼似虎的無窮之眼的打手，就在街頭巷尾出現，從兩人的身旁路過，涌進了那棟居民樓里。
葉赫稍微看了眼這些人，領頭的基本都是魔物使，身上還帶了魔具，帶頭沖進居民樓里的那個更是全副武裝，身上還套著一套軟盔。
不一會，從這棟居民樓里就有破門聲還有男人的喝罵，女人的尖叫響起，葉赫從這些雜音中聽到了一些爭執打斗的動靜，但很快就結束了。
卡特琳娜主動挽住了葉赫的胳膊，對葉赫微笑著提議道：“一起進去看看？”
“好。”
葉赫一點頭，于是兩人就像是幾個小時前從酒店的客房里，下樓來參加貴族宴會那時一般，面帶微笑著朝居民樓里走去。
只是與幾個小時前相比，明亮開闊的酒店走廊，換成了陰暗狹窄的樓道，鋪著整潔地毯的地面，也變成了骯臟的水泥地，還到處都堆滿了雜物與垃圾，清潔與消防狀況堪憂。
兩人將要前往的目的地，也不是充滿了貴族女賓的奢華宴會廳，而是被一個個兇惡的打手肆虐過的犯人的藏身地。
畢竟這棟居民樓所在的街道的位置，是在下城區的邊緣，就算是下個月這里就被劃分進了貧民窟，也不足為奇。
但這些都不是問題，卡特琳娜從葉赫臉上看到了發自真心的興致勃勃的微笑，就已經感覺此行不虛了。
他不屬于“貴族”的那個圈子……
眼神微微有所觸動的卡特琳娜，在心里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旋即又迅速恢復了振奮。
正好，我也不喜歡那個圈子！
某個瞬間，卡特琳娜甚至興起了，放棄自己身為皇女的身份和地位，離開希格維格，永遠陪伴在葉赫身邊，與這個男人一起經歷危險與冒險的沖動。
感受到因為卡特琳娜微微抱緊了自己的手臂，從而傳來的一些柔軟，葉赫低頭看了卡特琳娜一眼，然后便在黑洞洞的樓道里，看到了這個皇女眼里興奮的光亮。
能掌管無窮之眼這個帝國官方的情報組織，卡特琳娜就不可能是那種真正的乖乖女，她的骨子里就藏著冒險與叛逆的基因，只是被她用理智，還有“親切和善”的人設面具給壓制住了，這時才稍微的暴露了一些出來。
葉赫感覺挺不錯的，這樣真實的卡特琳娜，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心里也第一次對卡特琳娜產生了一些欣賞。
一些惡趣味的念頭，在葉赫腦海一閃而逝。
可惜了，之前剛剛和人家的爹達成了委托，現在不方便帶壞人家。
不過……稍微逗一下應該可以吧？
在走到了一個沒有窗戶的封閉的樓梯上時，葉赫注意到這個死角失去了打手們的庇護，于是他在這個位置停下了腳步。
卡特琳娜緊跟著葉赫停步，好奇的望向了葉赫，卻看到了這個男人的眼睛里，正對自己流轉著一抹奇怪的光芒。
他的眼神很危險，但不是那種要傷害自己，殺死自己的危險，相反，這好像是那種，卡特琳娜一直希望從葉赫這里獲得的“危險”。
“卡特琳娜。”
葉赫輕輕喚了卡特琳娜一聲，然后把頭湊到了卡特琳娜的耳邊，用一種曖昧而又充滿了誘惑力的聲線，用只有卡特琳娜能聽到的聲音，對卡特琳娜說道：
“給我……展示一下，你確實穿了。”
卡特琳娜的耳朵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她的心跳一下子加速到了她這輩子都沒有過的程度，讓她下意識微微張開口，用力的吸入空氣，好像整個人突然溺水了一般。
面紅如血的卡特琳娜，用濕潤的快要滴下淚水的目光望著葉赫，她的理智已經被葉赫的這一句話徹底點燃，在半秒鐘之內便燃盡了。
她的腦海一片空白，但當她被葉赫送上了幾階樓梯，自上而下的俯視著目光極其危險的葉赫以后，她卻發現，自己的手哪怕在顫抖著，也迫不及待的伸了出去，緩緩提起了自己的裙擺……
“呵呵，你果然說謊了。”
……
葉赫并沒有對卡特琳娜做什么，甚至沒碰卡特琳娜一下，但直到回到打手們的注視下，直到來到一間充滿了一股特殊的香氣的房間里，卡特琳娜仍然回不過神來。
雙腿發軟的站不穩的卡特琳娜，是緊緊抱著葉赫的手臂，才堅持著來到了這個房間的。
一尊頭部被人用布裹上了，仿佛紅水晶一般質地的無遮舞女雕像，出現在卡特琳娜眼前。
哪怕頭部被遮著，一種無比可怕的邪異感，還有一種似乎針對著女性的特殊影響力，仍然在這尊雕像上肆意的散發著。
得虧卡特琳娜的現在恰好正處于特別放空的狀態，這種影響力才對卡特琳娜失效，還讓她莫名其妙的迅速恢復了精神和體力。
一個被打的滿臉是血，還被綁住了手腳的女人，正被卡特琳娜手下的打手們壓著，同在房間里的一些魔物使，在卡特琳娜進來時，下意識的邁動了腳步。
他們想用身體遮住卡特琳娜注視雕像的視線，不過見卡特琳娜不僅沒有被邪惡的意志影響，眼神還恢復了清明，他們這才停下了腳步。
葉赫看了一眼房間里的儀式布置就失去了興趣，即便是沒有什么神秘學知識的他，也懂得這是邪神信徒在祭祀邪神獲得力量的儀式。
不過……怎么會有只影響人類情欲的邪神？意義呢？這要怎么獲得力量？
難道這個邪神的神力，是跟繁衍和繁殖有關？那不就跟自然母神一個神職，阿特拉克不是已經控制了這個神職了嗎？
這些疑惑讓葉赫對這個邪神起了點興趣，他對卡特琳娜提議道：“這人就交給你了，這個雕像留給我檢查，你先帶人回去吧。”
卡特琳娜看了眼地上的女人，正要對葉赫說點什么，但葉赫微笑著對她說道：“你現在應該很需要洗澡，對吧？”
臉上泛起緋紅的卡特琳娜立刻抿住了嘴唇，她對葉赫點了點頭，留下一句“我在酒店等你”，便一揮手，帶著打手們撤離了這個房間。
地上的邪神信徒也按葉赫的吩咐，被卡特琳娜帶走了，有這個邪教徒，她也方便對今晚參加宴會的貴族們有個交待，不然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那些貴族都不敢舉行宴會了。
留在房間里的葉赫上前來到了這個雕像前，他先把那塊應該是打手們遮上去的布取了下來，露出了這尊邪神雕像的面孔。
看見了這位邪神的“尊容”以后，葉赫立刻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
難怪他會莫名的覺得這尊雕像的“身材”有些眼熟。
這尊雕像，赫然頂著一張朱莉的臉，也就是斑駁女士波耶西亞！
剛開始，葉赫還以為自己的“眼熟”是這尊雕像的神異效果，但葉赫很快又發現，這種眼熟也只是眼熟而已，并不是它能挑動任何人的情欲。
結果k居然是波耶西亞，那這個眼熟就是葉赫理所應當的。
說好的神職是“庇護墮胎后的女人身體恢復健康”呢？
這尊雕像的效果，明顯有些“跑題”了好吧。
《不從之神》里有關波耶西亞的記載沒有變化，有這一層“認證”，葉赫覺得，這件事應該是跟遠在賽達威爾的自己家里的大女仆無關的。
這尊雕像里充滿了魔物之力，并沒有波耶西亞身上應有的紅白色神力，這也很奇怪。
難道……因為自己收容了阿特拉克，導致自然母神的神職開始自動移動到了波耶西亞身上？
葉赫搖了搖頭。
算了，自己干想不可能想通，回頭直接問問這姐妹倆就是了。
至于這尊雕像……葉赫回想了一下尤利婭向他科普過的，對神靈祈禱的基礎方式，稍微結合一下月之輝教會的祈禱規范……
“偉大的斑駁女士，您是墮胎后女性的健康庇護者，請回應我吧！”
葉赫對波耶西亞的雕像，念誦了一下她的尊名和神職。
他想試試這種玩意是否真的屬于波耶西亞，能不能直接聯系上波耶西亞。
時間過去了好幾秒，這尊雕像仍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被打手們打開，用于散去房間里的儀式香薰味道的窗戶那邊，吹進來了一抹涼爽的夜風，讓葉赫的臉上有些掛不住。
不應該啊？尊名和神職都無誤，這種祈禱應該能成功的才對。
總不能是強硬的要求祈禱者必須是神靈的信徒，必須貢獻了信仰才能得到回應吧？這樣正神還怎么傳教？天天施展神跡？
“波耶西亞！”
有些惱羞成怒的葉赫對著雕像輕喝了一聲。
直呼其名似乎對雕像產生了某種特殊的影響，讓它微微亮起了一些紅光，葉赫用月輝視野看見，縈繞整條街道的魔物之力，迅速回攏到了這尊雕像之中。
這股可以算一句“龐大”的魔物之力，在雕像內部不斷的聚攏，凝結，最后，葉赫看到了一點點紅白的神力光芒，從聚攏到極致的魔物之力內，散發了出來。
是誰……呃？主人？
紅白神力光芒移動到了雕像的眼睛部位，讓這尊雕像的眼睛仿佛“活”了過來一般，波耶西亞被葉赫成功的叫了過來，與葉赫對視。
咦？您不是去希格維格了嗎？您怎么會在我的祭壇前？
早上葉赫離開家門去坐火車以前，波耶西亞還在葉赫懷里“依依不舍”，她也沒想到，她和葉赫居然一天不到就再次“見面”了。
“嗯，我在希格維格這邊，偶然發現了一個你的祭壇，我試試看能不能聯系到你而已，沒事了，你回去睡覺吧。”
哦，好的，主人你早點忙完回來哦，您也早點休息。
雕像上的紅白光芒暗淡了下去，之前的魔物之力已經完全消失了。
隨著神力的回縮，這尊半人高的雕像也迅速的縮小，最后變成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小雕塑。
它的造型也從一個無遮的舞女，變成了身穿女仆裝的波耶西亞的模樣。
葉赫看見了這個雕塑里還留有一點點很微弱的紅白光芒，看來以后葉赫還可以用這個雕塑聯系波耶西亞。
在這個通訊不發達的面帶，這玩意也可以當做電話來用了。
他上前把雕像收進了銀色波紋里，隨后面色平靜的離開了這間房間，走出了這棟居民樓。
站到了大街上以后，葉赫抬起頭，眺望著天邊的一輪新月。
他的心里并不像他的表面那么平靜，從剛才魔物之力凝聚成神力的過程中，葉赫感覺，他似乎猜到了這個世界上，“神力”和“神靈”的真相！
魔物之力是可以凝聚成神力的。
或者說……神力，就是魔物之力凝聚而成的！
神靈……魔物……
這二者，原來是同一種類的存在！
葉赫的眼神微微有些放空，思維進一步的擴散。
波耶西亞和映月女神的區別……或者說上個紀元和這個紀元的“神靈”的區別，應該只是魔物之力的類別不同。
信仰這種情緒產生的“魔物之力”，就是這個紀元正神的神力，而人類的基礎欲望，像是繁衍……這種情緒產生的魔物之力，就是上個紀元的神靈的神力？
雖然這樣簡陋的分類，葉赫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夠詳細，但葉赫認為，自己應該是對的。
有趣……
“喂！你是蘇珊的姘頭嗎？她這兒發生什么事了？”
粗魯的叫囂聲從一旁傳來，打斷了葉赫的思緒，把葉赫拉回了現實。
葉赫先看了眼朝自己叫囂的男人，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外表和他的聲音一樣的粗俗。
入秋的希格維格雖然還沒有到下雪的時候，夜晚也已經很冷。
但這個男人卻只穿了一件襯衫和一條長褲，襯衫的扣子全都解開，露出了他滿是胸毛的胸膛，還有墜滿肥油的肚腩。
他的臉上胡子拉雜，頭發也亂的跟雜草窩似的，滿是橫肉的臉頰緊緊的擠著他兇光閃閃的小眼睛，看起來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黑幫的……混混？還是惡人？
算了，無所謂，葉赫沒心情搭理他，哪怕他是個四階的寄魔者，葉赫也不怎么在意。
“喂！小白臉，叫你呢！蘇珊人呢？那些是什么人？他們把蘇珊帶去哪了？”
但這個男人卻不準備放過葉赫，他氣勢洶洶的朝葉赫叫囂著，但卻穩穩的站在了十米外，一步也不朝葉赫靠近。
雖然通過身體里的老伙計，他在葉赫身上沒有發現魔物之力，看上去葉赫就像是一個凡人，但他還是下意識的與葉赫保持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這是他自己混跡希格維格多年，硬混出來的“感覺”，這份“感覺”告訴他，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青年，不像他表現得那么無害。
“叮……”
硬幣被彈起的聲音，從街道對面的一個小巷子口響起。
彈起硬幣的男人像是在猜正反一般，用手背接住硬幣。
他移開手掌，看了看手背上呈現反面的硬幣，臉上立刻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
手背微微用力，他讓硬幣滑進了手指縫里，靈活的讓硬幣在手指之間翻轉了起來，隨后他把肩膀靠在了巷子口的墻上，對叫囂葉赫的男人喊道：
“維斯，我建議你最好不要找這位先生的麻煩，今晚你運氣不好！”
“你這個賭鬼給老子閉嘴！老子從不賭博！”
維斯朝這個“好心”的賭徒罵了回來，讓他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但這個賭徒卻沒有轉身離開，依舊靠墻站在那里。
他距離葉赫所在的位置，也是剛好十米。
四階的魔物使？
葉赫興致勃勃的看了看這個賭徒，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身體里所有的魔物都聚集在心臟附近的魔物使。
這時，不遠處的居民樓里，有人從側門下來，迅速遠離了這個街道，遠離了這塊是非之地。
“吵死了！現在都幾點了你們還在吵！老娘不用做生意了嗎？”
就在那棟居民樓三層的一個窗臺上，一個氣急敗壞的女人探出了沒穿衣服的上半身，朝街道上的葉赫等人剽悍的喝罵。
看起來，剛才離開的那個男人，也就是這個女人的“生意”，被維斯和賭徒的聲音給吵走了？
葉赫覺得自己收走波耶西亞的雕像才是真正的原因，少了這個雕像的“加持”，整條街道的人們都累的睡過去了。
那個女人罵完了才注意到葉赫的身影，她的眼睛一亮，立刻把身子縮了回去。
不一會，穿上了一件薄紗睡衣的女人就在居民樓的出入口現身，對葉赫露出了一個甜笑，沖葉赫叫道：
“那邊的小伙，挺帥的嘛。要不要來照顧一下姐姐的生意？給你五折哦！”
這個流螢似乎看上了葉赫的“美貌”，畢竟葉赫還穿著出席宴會的訂制正裝，正是最帥的時候。
但葉赫知道，這個女人不像她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簡單。
畢竟普通的流螢的身體里，不會流轉著白色的神力光芒吧？
她居然是個神眷者！還是正神的神眷者！
希格維格這個城市，一下子就讓葉赫覺得“陌生”了起來。
一個惡人，一個賭徒，一個流螢，再加上葉赫，這四個人站在這條街道上，兩兩相隔剛好十米，居然呈現了一個邊長十米的正方形的形式。
惡人和賭徒，都在注視著葉赫，流螢更是在不斷對葉赫拋媚眼，搔首弄姿，但就是不肯離開原地，沒有朝葉赫靠近一步。
“呵……真有趣。”
葉赫主動打破了沉默，開口自自語了一句。
他把手伸進了懷里，這個姿勢，立刻讓惡人的眼神狠厲了起來，攥緊了拳頭，讓賭徒捏緊了手里的硬幣，不在轉動，讓流螢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偷偷把手伸向了身后的一支匕首。
但隨著葉赫的手緩緩從懷里抽出，三個人漸漸瞪大了眼睛，呼吸一同粗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