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寶罄(1+22)(獨倚西江月打賞盟主加更)
滿天的釋修威風凜凜,表情凝固如雕像,云中華光大放,那金身的巨像面容安寧,沒有慈悲也沒有歡喜,只是靜靜壓在空中。
左右的修士皆有忌憚驚懼之色,整座北儋島被照得四下亮堂堂,李烏梢更是蹙眉后退,顯然不太喜歡天上的華光,那張臉看上去很臭,心里多半是在罵了。
眾人便往李曦治身上看。
李曦治并不慌張,隨手捏碎了玉符,稍稍估量了,駕霞而起,法力運轉,朗聲道:
“大倥海寺突訪我青池石塘,不知所為何事?在下究天閣主李曦治。”
天空中的法師無人應答,那憐愍紋絲不動,只有一尼姑率眾出來,著寬松的淄衣僧袍,雙手合十,吟道:
“我主倥海清瀚萬里寺主人,應大妙之緣法,得五蘊玄道,散三乘妙典,特派阿羅護法,憐愍尊位上乘大修士鑄真,前來鎮守北儋。”
此即出,青池眾修一片嘩然。
釋修的年代遠不如仙修,扯起名號來自然也是一個個又臭又長,仙修有過上古的盛世,延續到如今,定得很死,紫府也就一個真人稱號,筑基甚至有的地界連個道人的稱呼都沒有。
這釋修鑄真又是尊位又是大修士,聽起來尊貴到天上去了,實際也就是個憐愍而已,釋修里什么什么大法師,其實也就個筑基級別的修士。
眾人驚駭的是他最后一句話――前來鎮守北儋!
這是什么意思?青池宗再如何都是太陽道統,南海雖然釋道高修不少,大倥海寺背后也有一位摩訶,可斷然沒有跑到人家地盤上這樣一副予取予求的態度的道理!這是要和青池開戰了…
李曦治抬起頭來,那雙眸子很冷靜,沉聲道:
“不知大倥海寺得了何等允諾,又是得了哪位真人的仙諭,徑直來取石塘了?”
“北儋并未接到真人仙諭,如若大倥海寺是為了乘我宗大真人隕落之際,欲要奪取石塘,恕后輩不能從命。”
天上那尼姑報之以冷色,答道:
“鑄真大人在此,豈有你們這些人說話的份?就算你天閣霞好大名聲,要大修士向你解釋不成?”
李曦治見她胡攪蠻纏,不但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還胡亂瞎扯了一通,微微皺眉,知道對方來者不善,畢竟青池虛弱,此刻肯定是騰不出紫府來插手的…
卻見妻子楊宵兒駕著云霧落在他身邊,輕聲道:
“大倥海寺都是這么個渾不講理的人物么?在下越國楊氏楊宵兒…”
這尼姑又要張口,卻見天空中如雕塑般的憐愍總算開口了,聲音渾厚如雷:
“原來是帝裔。”
他那雙眼睛很是威嚴,冷冷地道:
“我大倥海寺曾經與司道友、唐道友、寧道友都有過交手,北儋也是我與兩位道友談玄說妙的寶地…石塘更是我家主人的證道之所,當年大戰過一場,三位真人說過,只要他們還在,石塘便歸屬青池。”
他稍微一頓,輕聲道:
“我家主人尊重青池道統,便承諾退出石塘,如今貴道與石塘的緣法盡了,便來取用。”
李曦治神色微沉。
這憐愍的意思很清楚,在他口中,石塘是青池三元從大倥海寺手里搶的,如今三元不在,人家便來取了。
青池的宗卷不是李曦治能看的,可在宗內也從來沒有聽說什么石塘是搶來的說法,但凡這件事情引得三位紫府出手,宗內不可能沒有一點痕跡,眼前這一位就算不是胡說八道,也至少隱瞞了不少事實。
可事實如何不重要,人家已經圍到了島邊,明擺著就是沒有談的余地,要打個措手不及,李曦治難道能與憐愍去爭辯此事?
對方來者不善,他也不客氣,靜靜地道:
“憐愍的意思是?”
直呼憐愍是江南的叫法,在南海顯然不太流行,甚至一眼就有北傳釋道的色彩,這憐愍皺了眉,梵聲自口而出:
“我大倥海寺不欲多造殺孽,看在昭景真人與越國的面子上,帶著家眷弟子離去,將北儋讓出。”
李曦治緘默。
讓?還是不讓?
北儋島上的陣法算得上強悍,可抵御憐愍顯然是癡人說夢,李曦治并不想為青池盡忠效死,更何況澹臺近、寧氏也是盼望他保全性命的,心中反復斟酌,只是在估量對方會不會出手殺他。
‘寧真人從江北過來不須多久,麻煩的是通知她的時間要很久,我這頭捏碎玉符先稟了澹臺近,澹臺近未必有魄力立刻敲響銅鐘,召喚真人歸來。’
他很快抬頭,輕聲道:
“須奉得真人仙諭而退,還請憐愍稍候,真人仙諭一至,即可答復憐愍。”
鑄真若是在此處等,那可就真成了笑話了,這句話明顯是回絕的意思,這憐愍身上的金光慢慢閃爍,顯然有了怒意。
更何況,李曦治在南海這么多年,說他不知道南海的規矩是不可能的,根本不肯稱呼他為大修士,一口一個憐愍,更是火上澆油,這高修冷聲道:
“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這一聲罷,周圍的一群法師齊齊怒吼,頓時滿天如同雷鳴,聲震寰宇,李曦治掃了一眼,手中結起印來。
淳淳的華光已經從天而降,眾法師急逼陣前,李曦治原地不動,一眾霞光分身跳躍而出,一片絢麗的彩光升起:
“朝引虹!”
這當年連拓跋重原法軀都破不了的法術已經截然不同,絢麗的彩光化為房屋大小的龐大光束,在空中四散飛舞,從一位位法師的面上擦過。
這一道術法沖天而起,那侍奉在憐愍身邊的尼姑嚇了一跳,駕著云下去,罵道:
“好兇徒!還敢囂張!”
連這鑄真都略略皺眉,暗忖起來:
‘果然是個極其擅長術法的…沒有取錯名頭…所幸修了霞光,除非拜入落霞,也沒有什么道途可…對仙道真人來說還真是把利劍。’
他似乎不如表面上的霸道無理,怒氣沖沖,而是審視地打量著,李曦治見了他的模樣,心中穩了不少,吩咐道:
“島上諸修,一同隨我抵御!”
眾修頓時往臺上落去,北儋島的陣法是遲尉時期的陣法大師修建,正值青池最鼎盛的時期,足有五位紫府真人鎮壓,故而這陣法用料也結實,十余位筑基一同運法,讓這大陣驟然明亮。
可天上的法師更多,實力也比筑基強,立刻讓大陣動搖,李曦治憑空一踏,卻兩掌結印,催動法術:
‘丹霞之怨餉鞫繅猓厴街В暇龐畝ㄕ妗嘉砉獠剩創鈾觥
遂有一片六色彩光從掌中飛出,飛翔如燕,往陣外而去,化為一片虹霧,加持大陣,彌漫四周。
李曦治的仙基『長霞霧』,善于遁術、采虹、施法,本就能匯聚虹霧,迷亂敵手,加持一山一地,可他這些年極少用上,此刻一出,頓時使陣外的法師氣勢一弱。
這霞霧迷亂之能極強,李曦治術法又厲害,頓時讓陣外的諸修亂了陣腳,上方的鑄真抬了抬眼皮,顯得有些不快,一旁的尼姑立刻恭聲道:
“大修士可要…”
她還未說完,鑄真已經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顯然大倥海寺一方已經有些掛不住,可這憐愍心中似乎記掛著別的什么,目光在島上徘徊。
他仔細地觀察著楊宵兒,似乎在確認什么,又見她胸有成竹,渾然不懼,便暗暗皺眉,可自然不可能讓李曦治守下來,這憐愍終究要出手,只隨意輕輕一吹。
“呼!”
他這般一吹,島上狂風大作,那霞霧再如何厲害,被憐愍一吹,立刻就散光了,又顯出懸在陣中的白衣男子。
李曦治神色凝重,眼看一群法師又圍上來,終于將手放在身后背著的長劍劍柄上,白皙修長的手指按在劍中的寶石上,又有顧忌。
一旁的楊宵兒面色同樣微怒,見了夫君躊躇,上前一步,溫聲細語地道:
“夫君放心…”
兩人之間的默契不必多說,楊宵兒明白他不知局面的由來,是擔心傷了這些法師,落人口實,惹得這憐愍追究不放,李曦治同樣明白妻子有把握。
李曦治對妻子的信任是十足的,這些年數次死里逃生,也多虧了自己這位賢內助,便微微頷首,手腕一動。
“鏘!”
閃著彩色光華的長劍微微抽出一截,露出純白的劍身和鋒利平滑,極具優美線條的劍刃。
上方心不在焉的鑄真雙眼驟然明亮,打了個激靈一般地轉過頭來,口中發出天雷滾滾的吼聲:
“好膽!”
與此同時,一片亮堂堂的暖白色流光從陣法之中跳起,躍為黃白二色,卻在顯形的那一瞬間各自分化為三點流光交織游蕩,靈動異常。
‘三分月流光!’
圍繞在陣法周圍的諸多法師這才齊齊后退,讓人膽戰心驚的危險感涌上心頭。
“鏘!”
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穿梭太虛驟然而來,在諸位法師身前橫空浮現而出,這金色的手掌法力澎湃,硬是將一眾法師護在身后。
鑄真到底是憐愍,穿梭太虛提供了太多便利,那六點亮堂堂的暖白色流光被一齊握住,最近的一道差點到了某位法師的脖頸處,讓他的法軀不寒而栗,隱隱見紅。
這一眾法師皆背后生寒,面面相覷。
‘差點讓他殺了人…’
也就鑄真反應快,倘若大倥海寺興師動眾而來,憐愍當前,還被殺了幾位法師,那這臉可就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