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說:“挺好的。”
李明琮盯著她笑了一下,“你還挺高興?”
江渺想了想,“原來不吃藥睡覺是這樣,挺輕快的。”
李明琮笑:“不吃藥的生活也很好。”
江渺還是有點怯,“停藥得遵醫囑吧……我都吃兩年了。”
李明琮隨手用抹布擦了擦桌子,“嗯,是得慢慢來。”
電熱水壺燒的時候有聲音。
江渺抬眸看著李明琮,他兩手撐在桌邊,仿佛有些心事,離她很遠的樣子。
江渺抿抿唇,“你……心情不好嗎?”
李明琮斂神,“嗯?”
“你心情不好嗎?”
“還好。”
“……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不是,”李明琮這才真正回神,“別這么想,不麻煩。”
江渺說不好是為什么。
他站在那里,罕見的有些沉默,那種沉默不是任何一種沉默。
像是搖搖欲墜的蠟燭在一所陳舊的房子里燃燒著奉獻最后一點溫暖。
江渺的心里也沒
來由悶悶的。
“李明琮……你還好嗎?”江渺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
她總是隱約想到白天的醫院。
她看不透他沉默下藏著的情緒。
“挺好的,”李明琮別開臉,佯作打了個哈欠,開玩笑說,“可能是困了。”
江渺知道他或許是不太想說,便也沒有追問。
她安靜站在那,看著李明琮的側影。
她挺喜歡看著他的,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像是安全感。
他的脊背挺直寬闊,彎腰的時候,線條硬挺卻有種溫柔。
她也喜歡聽他說話,哪怕是幾句無關痛癢的閑聊。
水開了,電熱壺自動關了。
李明琮給她倒了一杯水,“周末還有一天,明天出去走走?”
“好。”江渺也沒問去哪兒。
李明琮怕杯子熱,幫她端著回去,隨手關了廚房的燈。
房間里又昏暗下來,只剩一點薄弱的光。
江渺循著回了臥室,坐在床邊吃了藥,李明琮接過杯子,“那,晚安?”
“李明琮――”江渺叫住他。
李明琮拿著被子站在原地,玻璃杯子上還殘留著水的余溫。
“如果,如果……”江渺急急開口,可開了口叫他的名字,卻又不知道往后怎么說出口。
李明琮也不催她,就那樣站在那等著。
江渺坐在床上,掌心貼在棉質的被單上。
整個房間都很暗,這房子就像他一樣,陳舊的,安穩的,像歸港。
“如果你在沙發睡太難受……可以到這里睡,我睡覺不亂動……”
江渺說到后面,聲音越小,總覺得這話怎么說都不對。
她本來今天也不該睡在這里的。
“睡吧,”李明琮笑笑,“好意心領了,不過我也習慣了,在哪兒都能睡著。”
他的話說到這份上……江渺便也不再多說。
“那……晚安。”
“晚安。”
江渺重新躺回床上,吃了藥物之后,心悸暫緩,困意襲來。
她是有很多年沒有輕快的睡一覺,她已經習慣了睡醒后頭暈虛浮,也習慣了隔三差五的噩夢。
江渺這次還是做了一個斷續的噩夢,畫面已經變得模糊。
那是泰國的某個佛寺――她不知道是哪,金碧輝煌,四面佛在陰霾天下顯得詭譎,可偏偏面前一條路兩側全都是鍍了金身的佛像。
各種姿態的佛像。
那男人就那樣一身黑,手中常年繞著一串佛珠,他站在空無一人的佛寺前,例行捐贈跪拜。
人都常說,拜佛,拜的是佛還是心里的欲望?
江渺不知道別人如何,只覺得他一定是在拜他心里骯臟的、不可見人的泥沼。
噩夢壓身,讓她喘息不過。
夢里的男人始終模糊,這一次他轉過了身。
他明明是生長在東南亞,皮膚卻過分的白,有人說他媽媽是西亞人,所以輪廓分外的深邃,雙眼皮很深,眼窩也深,所以看人的時候總讓人背后發寒。
他常常客氣禮貌的笑,可那笑意背后卻仿佛淬著劇毒的獠牙。
他一面吃齋念佛,一面做盡惡事。
“喜歡格桑花?那你叫阿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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