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斌說,下班的時候帶江渺過去看看她們,說昨天民警安置了她們母女。
江渺知道自己沒有其他的立場,只能點點頭說好。
林斌又叫住她說,“我今天也會聯系一下我其他的媒體朋友,看看能不能為她提供另一些發聲渠道。”
原本晦暗的世界里仿佛又有了一點光,她身邊的人都不錯,仿佛都在盡力地照顧她的那一點理想主義的脆弱世界。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林斌過來敲了敲江渺的桌子示意她過來。
林斌背著雙肩包,有點艱難地說,“今天這個事情發酵太嚴重了,公安那邊可能要發布通告,臺里的意思是先等通告出來看看再怎么說,不過我上午聯系到一個做自媒體的朋友,倒是愿意接手這件事的后續,我把人約過來了,我們先去安置酒店看看。”
江渺知道這件事情已經遠超了林斌的工作范疇,她分歉疚地說,“林記者,我只是……特別愧疚自責,我覺得沒有幫到她……”
“反而還為她惹來一系列的麻煩,對吧?”林斌帶著江渺往停車場那邊走。
江渺點點頭。
“以前我聽學社會學的一個朋友提過一個概念,人類的社會跟螞蟻的社會有回異曲同工之妙,單個的螞蟻力量微弱,但螞蟻的分工明確,像是運轉的齒輪,每一環的作用都具體明確,但人跟螞蟻是不一樣的,人是有感情的,”林斌說,“所以我們每個人,都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
“至于大眾,這些都是沒有辦法的,有人的地方,就會有觀點和論,每個人的經歷和生長環境的不同,都決定了每個人的觀念帶有自己的主觀性,我們沒辦法去評判對錯,”林斌為江渺拉開車門,“我們只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評判不是我們該做的,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壓力。”
林斌的話其實非常的通俗易懂,江渺的心里一直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是說不上為什么的,李明琮、林斌,都在盡他們所能地照顧著她。
這讓她分外感激了。
公安部是將她們母女安置在了一個離醫院很近的招待所里,環境總歸是比之前的幾人間上下鋪好多了,一個民警在外面,仿佛怕這女人一時想
不開似的。
林斌出示了證件表明了來意,民警這才同意他們進去。
房間是個標間,不算很大,但干凈整潔,桌子上放著一些營養品和慰問品。
看起來應該是一些慈善組織來過了,國內有很多愛心人士自發組成的愛心組織,江渺模糊地記得以前很多人就那樣來關切過自己。
盡管有時候會不太適應,但那也是好心。
那女人顯然是哭過了,看著像是沒太休息好,她到底是小地方過來的,即便是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看到林斌和江渺的時候,眼神依舊有感激。
“是不是我提供的單據有問題?昨天來了好多人說我們是騙子……”女人聲音都有些啞了,小心翼翼地問他們。
“不是的,不怪你,”江渺先開了口,可是話說了一半,卻不知道后半截怎么接上。
林斌順著說,“是這樣,最近g市有一些拐賣的案子,大家有些杯弓蛇影了,我們這里能給你提供的幫助有限,不過我有另一個從事自媒體的朋友愿意繼續報道你的后續,可能會需要你進一步配合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話。”
那女人對專業名詞還有些不懂,但是她相信林斌和江渺是好人。
只是這偌大的城市,他們都太渺小,醫院門口人來人往,每個人步履匆匆,從不曾多給她們母女一些眼神。
江渺和另一個男人給過她五百塊,給她買過熱包子,她都記得,只是不知怎么感謝,她丈夫說把家里種的菜帶過來,又恐他們城里人看不上。
所以他們誠惶誠恐。
女人有些急切地說,“林老師,江老師,我真的謝謝你們……我看他們都在說我家的房子,我能不能寫條摁指紋,把房子給你們當報酬……”
江渺聽的心酸。
林斌跟江渺在走廊上等他那位朋友,說那位朋友人品靠得住。
仿佛調節氣氛,林斌開玩笑說,那朋友是他學弟,筆力毒辣,什么都敢寫,為此沒少在圈子里得罪人,還丟了兩次工作。
“他特立獨行,大概也只是不太適合在體系內做循規蹈矩的一顆螺絲釘吧。”
林斌是這樣評判的。
江渺至少確定了她們母女平安,女人也并沒有任何輕生的傾向,這總歸是安慰到了一些,只是林斌跟她聊起來的時候――
這種基因退行性疾病,治好的概率非常渺茫,大概率會一直智商低下。
“可那是我的女兒,我是她的媽媽,我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是要對她負起責任,再苦再難我都不怕,因為我是媽媽。”
江渺鼻酸,越發覺得網絡上那些論可憎。
下午六點多,林斌跟江渺在招待所外面的一個咖啡廳見到了林斌的朋友。
那男人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個子很高,穿搭很機車風,黑色的夾克和長褲,里面一件疊穿的白t,短靴,對于“記者”兩字來說,確實有些“離經叛道”。
“鐘嘉慕,我同校的學弟,嘉慕,這是江渺,我助理。”林斌介紹說。
“你好。”鐘嘉慕只是禮貌打了個招呼,江渺怕生,只能笑笑。
鐘嘉慕對這事挺感興趣,覺得很適合在自己的個人賬號上發布。
林斌笑著寒暄,“以后就做自媒體了?”
鐘嘉慕接過林斌遞過來的一些錄音筆,漫不經心嗯了一句,“自由多了,我這人堅信一切非黑即白,太理想主義,融入不了大集體,你們權威媒體不敢寫的,我寫寫看,反正這個世界上,總得有人在做。”
江渺初見鐘嘉慕,只想到了一個詞:鋒芒內斂,棱角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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