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口供不能算成正式的證據,而且上面的人名也做了處理,但上面的事實卻正是他受路洪占指使一手策劃的疤臉逃脫事件的始末!盡管不是詳細到了每一個細節都列出的地步,但作為親自參預了每一個步驟的龍孔來說,就和當眾被人剝光了衣服沒有兩樣,所有的隱私全部暴露在面前,就讓他感覺后背發冷,頭上冒汗,一下就六神無主了。
只看了兩眼龍孔就知道,這份口供絕對是真實的,沒有半點偽造,上面列舉的事實,件件屬實。
但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讓調查組查到了真相,明明經手的幾個干警都是他的心腹,都跟了他好幾年了,不可能輕易背叛他。
但事實擺在眼前,又不由他不嘴里發苦,心中發虛,雙腿發抖,原以為事情做得天衣無縫,而路洪占也口口聲聲保證絕對不會有問題發生,誰知才幾天就漏底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現在再追究哪里出了差錯已經于事無補了,現在的首要問題是,該如何掩蓋罪行推卸責任,因為龍孔心里清楚得很,僅此一事,就足以可以將他打得翻不了身!
就地免職還是輕的,少說也要判上幾年……
他感覺嘴唇發干,眼睛發澀,雙眼無神地看了路洪占一眼,說不出話來。
路洪占雖然也是心中恐慌,但還是暗罵了龍孔一句:笨蛋,現在可不是露怯的時候,現在要做的就是死不認帳。管他什么證據齊全,只要沒有民警敢出面作證,就不認可口供的真實性,怕什么?在郎市的地界,對他們沒有直接管轄權的一個公安廳的處長,還能拿他一個堂堂的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如何?
他的雙起理論可不是白給的,只要在他的權力范圍之內,只要他還說了算,任何人都別想在政法和公安系統將他扳倒!
路洪占忽然就底氣十足了,他咳嗽一聲,輕輕地將材料放到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道:“口供不能說明什么問題,也許是酒后胡話,也許是逼供,也有可能是誘供,甚至是假供詞,要有人證才能說明問題。”他賭的就是只要他還在郎市,還是市局一把手,不管調查組是如何問出的口供,肯定不會有人敢出面作證。
路洪占很不客氣,相當于
直接懷疑調查組的調查結論不合法,于兵臉色一寒:“路局長是什么意思?難道說是置疑省廳調查組的公平客觀性?”
路洪占寸步不讓:“我尊重調查組的意見,但只憑一個來路不明的口供就得出市局領導故意放走疤臉的結論,顯然輕率而不負責任,我不能接受。”
歷飛冷笑一聲:“路局別急,我剛才拿出的口供只列舉了幾名干警有協助疤臉逃走的嫌疑,似乎上面并沒有明顯透露是受誰指使,更沒有明確指出是市局領導,您剛才主動說是市局領導,難道是心里有數?”
路洪占一愣,沒有意識到剛才說話時竟然有了漏洞,仔細一想還真是如此,不由暗暗心驚,都怪夏想一聲不吭地坐在旁邊,讓他時刻提防夏想突然發難或是拋出什么讓人防不勝防的證據,沒想到一時緊張之下,差點不打自招。
他忙咳嗽一聲,掩飾了一下尷尬:“我一時口快,是口誤,大意是說得出不管干警是受人指使還是自作主張放走疤臉的結論是經不起推敲的,我不能接受調查組不符合事實的指正。”
說話間,他還有意無意地看了夏想一眼。
夏想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對剛才的爭吵似乎沒有要發表看法的樣子,只是手中拿著口供,一臉沉思,也不知想些什么。
“請夏市長評評理。”路洪占心里有氣,他能猜到肯定有夏想的手腳在內,否則不可能調查組能短時間內摸準路子,還找到了相關責任人,現在夏想擺出了袖手旁觀的姿態,就讓他心里很不爽。
夏想將口供放在桌子上,輕輕敲了兩下:“省廳調查組的結論很詳實,是重大發現,我認為市局應該和調查組聯合調查取證,控制相關責任人,進行下一步的取證。疤臉是殺人兇手,在看守所從容逃脫,不找出責任人不查明真相,沒法向郎市人民交待,沒法向市委市政府交待。”
“可是只憑調查組的一面之詞就盤查相關干警,會讓市局的廣大干警心寒!”路洪占據理力爭,他要的就是推翻調查組的結論,不想讓調查組具體插手市局的內部事務,“調查市局相關責任人,由市局派人出面就可以了,調查組的同志就不必費心了。”
夏想輕輕地擺了擺手,一臉不容置疑的堅決:“洪占同志是不相信省廳同志的公正性了?要把調查組的同志排除在外,是因為市局有什么不能見人的秘密,還是有其他什么說不出口的原因?”
路洪占又火了,他發火不是因為夏想的影射,也不是因為調查組含沙射影的調查結論,而是夏想明明擺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一說話,卻又是對市局強烈的不信任和對他的排擠,最主要的是,夏想年紀輕輕端坐不動,他怎么看怎么覺得夏想不順眼,認為夏想故意拿大故意裝模作樣,就沒好氣地說道:“好,就算我認可省廳調查組的結論,但涉及到了相關干警,還需要市局自己內部處理。”
外之意是,省公安廳對郎市公安局,還沒有直接領導權,更何況于兵只是一名處長,論級別還沒有路洪占的副廳高,在事關他的任命上,只有省廳一把手才有建議權。因此,他對于兵適當輕視也說得過去。
夏想不置可否地看了路洪占一眼,先是沒有說話,心想路洪占還是以退為進,先模糊承認調查組的結論,然后全權接手調查權,最后還是內部進行不公開調查,肯定又是一個不了了之的結局,他精心調查出來的結論,豈能還讓路洪占以推拿手法給輕易化解?
“既然路局長認可了調查組的結論,就應該和調查組一起調查違紀干警,否則就有包庇的嫌疑。我想省廳的意思,也是讓調查組督促市局的用意。”夏想不輕不重地說道,“還有什么意見,可以直接向省廳馬廳長反映。”
路洪占見夏想態度強硬,不肯退讓,自恃馬廳長對他賞識,因為上次他的雙起理論被馬廳長大加贊揚,還準備在全省范圍內推廣,據說還有意讓他前往省廳做工作匯報,他就冷哼一聲:“我現在就請示馬廳長,如果馬廳長同意的話,夏市長還有什么話要說?”
“馬廳長同意,我也就不說什么了。”夏想點點頭,做了一個悉聽尊便的手勢,他心里清楚,路洪占不找馬廳長,恐怕馬廳長也要找他了,因為有一件深埋的事情就要引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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