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4章??爭執和疑點
如果說他和陳潔雯之間有利益沖突在所難免的話,各自施展政治手段,互相制約并且奪權,無非是為了各自的政治理念服務。但陳潔雯拿金銀茉莉的事情給他臉上抹黑,就是不入流的手段了,他一直不想在天澤市鬧出什么動靜,本想和風細雨地施政,沒想到,不但困難重重,保守勢力反擊手段之激烈,遠遠出乎他意料。
而他也一直認為陳潔雯有涵養,也是久經官場了,基本上矛盾和沖突都會擺到明面上,不會暗中下手,不想她一個自我標榜為女性官員的女書記,也拿捕風捉影的生活作風問題來說事,而且明明事情還是因國華瑞而起,卻說成是他的過錯,真會顛倒黑白。
氣憤過后就是震驚了,紀風聲好好的,怎么死了?
彭云楓在電話里說不清楚,但也讓夏想聽出了什么,好象紀風聲的死還和他有關!
夏想心急如焚,才離開天澤市幾天,就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誰說天澤市是一灘死水?死水下面有可以將人吸到水底的巨大旋渦。
夏想憤怒了,如果讓他查實確實是陳潔雯在背后指使別人黑他,他會讓陳潔雯好好欣賞一下他的手段,別以為他笑不露齒就好欺負。
夏想可真不是一個任人欺負的軟角色!
彭云楓是第一時間和夏想通電話的下級,隨后,徐子棋、楊劍和許凡華的電話都相繼打來。按說作為秘書,徐子棋做不到第一個通知夏市長就是失職,夏想也沒有過多地計較徐子棋工作中的細節上的失誤,交待了幾句,就催促司機盡快趕路。
進市的時候,終于接到了陳潔雯的電話,陳潔雯的話很簡短:“夏市長,快到了?市委出了點事情,請盡快趕來。”一把手就是一把手,出了天大的事情也會保持鎮靜,并且不會向二把手詳細說明,一詳細說,就好象成為一把手向二把手匯報工作了,就太丟面子了。
夏想也就哼哼哈哈幾句,放下了電話,心中卻閃過一絲陰晦。在郎市,是他主動出手打壓哦呢陳,最后又對古向國窮追不舍,就是為了伸張正義。但在天澤市,他一開始不能說是處處退讓,至少做到了謙讓,而且還準備和光同塵,不想兩次矛盾沖突過后,還是需要明槍暗箭地過招,非要分出勝負不可?
為什么他能退讓一步,只要能推行他的政治理念即可,對方卻一點也不領情,還拿金銀茉莉的事情說事?生活作風問題現在不能拿他怎樣,他是正廳級干部了,就算傳到省委也不會有人真拿作風問題去調查一名正廳實職的市長,但對方用意顯然是想給他臉上抹黑,因為他在天澤市的威望上升很快,現在已經隱隱有了和陳潔雯不相上下的勢態。
陳潔雯不比古向國,她身為女性官員,性別上的優勢很大,首先她有生活作風問題的可能性極低,就算有,也更是擺不到臺面上。其次,她即使有經濟方面的問題,也不好查。男性干部平常吃吃喝喝或者出入某些場所,總會留下蛛絲馬跡,陳潔雯就不會,她是不是廉潔奉公先不說,至少在表面上她比男性干部少了許多貪污腐敗的機會。
夏想更清楚的一點是,他別說扳不倒陳潔雯,就算能,也不能,因為在郎市情況特殊,哦呢陳權勢滔天,不扳倒古向國,郎市將永無寧日。陳潔雯就算貪污腐敗,就算問題嚴重,他也不能出手,因為如果再因為他而讓陳潔雯丟官,那么他將成為官場上的另類,或許家族勢力會欣賞他過關斬將的威風,但平民勢力也好,其他人也好,會視他為洪水猛獸,走到哪里就在哪里挑起爭斗,他的政治生命就堪憂了。
現實就是如此的無奈,燕省曾經出過一名現代包青天,人稱“鐵臉”的紀委書記,當年在縣里擔任紀委書記的時候,查處了許多貪官污吏。后來名聲越來越響,就調到了市里,在市里還是鐵臉無私,在查辦幾個案件之后,就又調到了省里,許多人都以為鐵臉書記肯定是因為查處貪官而節節高升,誰知調任省里之后,鐵臉書記就從此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中,再也沒有辦理任何大案要案……
在底層也許需要一馬當先的英雄式的人物,但越向上,就越需要和光同塵,越需要講究政治智慧,講究講政治、講正氣、顧大局。
夏想思緒紛飛,一下想了許多,一抬頭才發現原來汽車已經駛進了市委大院。
氣氛不同尋常,所有人都行色匆匆,眼色躲閃,不敢交談,一副如臨大敵的緊急。見到夏市長回來,都恭敬但眼光復雜地打招呼,夏想也未做理會,點頭回應,急忙上樓。
裴一風正在指揮警察控制現場,紀風聲的尸體已經被抬上了殯儀館的汽車,人已經死挺了,也不用送醫院,直接送火葬場。一個20歲出頭的年輕人目光呆滯地攙扶著一個已經哭不出聲的中年婦女――顯然是紀風聲的家人,
正跟隨著紀風聲的遺體上車,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陳天宇及一名副秘書長陪同紀風聲的家人,說著安慰的話。
場面悲壯,讓人不忍多看。
裴一風指揮警察,鬧哄哄地亂成一團,還有不少人員從辦公室探出頭來,有好奇、有幸災樂禍、有不以為然,更有冷嘲熱諷。
夏想怒了,第一次當眾發了火:“裴一風,讓所有干警都輕手輕腳,不要亂吵亂鬧,尊重死者是最基本的道德!”然后又沖探頭探腦的市委人員怒道,“都回去工作,實在沒事可做,都去外面打掃衛生!”
市長一怒,風云變色,裴一風心中不服,也不敢不聽,立刻沖幾名干警發了火,訓斥了他們一頓。其他人都嚇得一縮脖子回到了辦公室,心里還跳個不停,平常夏市長挺溫和,今天這是怎么了?怎么發這么大的火?不就死了一個紀風聲嗎,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沒什么大不了的,但不知何故夏想就是心中不痛快,再看到一副副世態炎涼的嘴臉,他就壓抑不住心中的火氣。雖說現在各地干部自殺事件屢見不鮮,紀風聲在自殺干部之中,級別不高,估計也引不起世人關注,但畢竟發生在自己身邊,尤其是看到他的老婆孩子的悲苦無助,夏想就心中堵得難受。
要是當時紀風聲前來表示靠攏的時候,他適當地表示一下接納的意向,是不是可以挽回慘案的發生?雖然他并不知道紀風聲自殺的原因,但總是心中有愧,似乎紀風聲在絕望中掙扎了十幾年,最后將一絲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之時,他卻很官僚地將輕輕一揮手,就泯滅了紀風聲全部的希望!
自己真的被官場泯滅了人性和美好的一面?從樓道到陳潔雯的辦公室,只有幾十步的距離,夏想卻想了很多很多,他心情格外沉重,紀風聲的老婆孩子已經哭不出眼淚的一幕始終在眼中晃動。當一個人哭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的時候,該是怎樣的痛心和絕望?
夏想再回想起紀風聲當時向他匯報工作時的無助和失望,他忽然心中升騰起一股悲愴。他本是是懷著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信念步入官場,快10年了,他的激情和熱血也確實被消磨了許多,但還有“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雄心壯志,但今天,卻犯一個不應該犯的錯誤――在用人之上,是不是太現實太功利了?
陳潔雯坐在辦公室里,一臉愁容,夏想進去后,她微一欠身,示意夏想坐下。
“夏市長,善后事宜我有三點看法,第一,宣傳部門嚴格控制事態的擴大,公安部門嚴防死守,第二,禁止任何人私下里討論紀風聲自殺一事,一經發現,嚴肅查處。第三,市委立刻召開全體干部大會,統一口徑,防止有人故意把事情鬧大,誰給天澤市臉上抹黑,誰就是天澤市的罪人!”義正詞地說完,陳潔雯又換了一副口氣,“你看,有沒有什么好補充的?”
直接問有沒有要補充的,意思就是說她的三點看法不是看法,是決定,說看法是給夏想面子。如果真是看法,就得說讓夏想提出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