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噼啪~”
火焰不停跳動,燭光隨之閃爍。
伴隨著細微的聲響,蠟燭升騰起一陣黑煙
蔣干隨手抄起案幾上的銅針,挑了挑蠟燭的燈芯。
將過長且碳化的燈芯去除后,青煙緩緩熄滅,火焰也趨于穩定,不再繼續閃爍跳動。
不過相較于蔣干的閑然自得,麋芳此刻心情復雜、五味雜陳。
在入冬的季節,額頭冒出一層豆粒大小的汗珠子,正順著鬢角不停向下流淌。
面對蔣干的勸降,麋芳陷入天人交戰。
今時今日,到底與歷史上的情況,多少有些不同。
麋芳盡管猶豫,但最終卻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歷史上,好歹是傅士仁先投降,然后來勸說麋芳一同投降。
有了傅士仁“開頭”,麋芳就不算是首開惡例,心里的負罪感沒那么大,甚至可以進行一番自我安慰、自我說服。
但這次不同,沒有類似的角色開頭,麋芳心里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眼見糜芳久久無法決斷,蔣干知道該亮出底牌了
“子方兄,汝妻、子都在荊州呢,你難道不想與他們團聚?”
蔣干不緊不慢,拋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前借道荊州時,魏延率軍追擊千里,俘獲大量劉備陣營的家眷,其中就有糜芳的妻兒。
“他們如今過得怎樣?”麋芳聞急切追問。
“不算好”
麋芳臉色大變,卻見蔣干又道:
“也不算壞。”
“子翼兄何意?休要跟我繞彎子!”麋芳有些急眼。
“我主仁義,自然不會苛待他們。”蔣干隨意道:“但他們也不是啥功臣,自然也不會格外厚待,總之就跟普通百姓一樣唄。”
“分點耕地,自己養活自己。”
蔣干故意沒說麋芳家人過得很好,一直被周瑜厚待之類的語。
一方面,事實就是如此。
另一方面,麋芳家人過得很好,反倒不利于勸降之事。
“糜氏當初畢竟是東海巨富,子方兄的妻兒定然不會受苦。”蔣干嘆息道:“讓他們過正常百姓的生活,確實是委屈了。”
“不過子方兄也別怪我主。”蔣干攤手道:“畢竟是敵對關系,沒有隨手處置掉,已然是我主仁慈。”
“豈敢豈敢”麋芳連連搖頭。
只要沒死,對于麋芳而就是好消息,哪敢真對此有意見。
何況周瑜又不欠他什么,這么處置敵對勢力家屬也無可厚非,甚至可以說一聲仁義。
“當然。”蔣干輕松道:“子方兄若能投誠立功,不但自身可以位居兩千石,還能給令兄留條后路,至于你的家人過上好日子,那更是不在話下啊!”
“好好考慮一下吧。”蔣干語重心長道:“哪怕是為了家人呢?你也不想他們一直過苦日子吧?”
麋芳聽聞此,臉上不禁流露出動搖之意。
投降很丟人、很無恥,但若是為了家人,無疑就有了一個“高大上、偉光正”的理由,可以減輕內心的愧疚。
“劉備有什么好?”蔣干見狀趁熱打鐵,“我是九江人,北邊就是徐州,咱們也算是隔壁鄰居。”
“早年間,我就聽聞過東海糜氏的名聲。”蔣干浮夸道:“家產鉅億、仆從過萬,擁有的耕地與佃戶,那更是不計其數,誰聽了不羨慕?”
“過獎”麋芳勉強一笑,“商賈之家而已,何況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
“是啊。”蔣干嘆息道:“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可子方兄不想重振家族嗎?”
“想想看,糜氏拋家舍業,拿出全部家產資助劉備,不惜下嫁妹妹聯姻。”蔣干質問道:“到頭來,糜氏又得到什么呢?”
“祖業丟了,家族沒了,甚至劉備還要去跟其他人聯姻”蔣干拍著大腿道:“子干兄,我聽了都替你、替糜氏感到不值啊!”
麋芳神色愈發不自然,郁悶之色溢于表。
“在商商。”蔣干勸說道:“就當劉備這樁生意咱賠了,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啊。”
“趁著眼下的機會,只要子方兄點頭,翻身難道還是什么難事?”蔣干繼續道:“讓糜氏在荊州重振家業,未來說不定還有機會重返徐州呢!”
蔣干的一句句話,宛如一根根利箭,在不停刺破麋芳的心里防線
為了兄長,為了家人,為了家族當一個個理由被擺出來后,麋芳忽然覺得投降的理由太多。
不投降的理由根本沒有!
至少,在麋芳看來,劉備目前沒有任何贏面,更沒有半點盼頭!
“唉~”蔣干嘆息道:“子方兄還是不肯歸順,看來我要死在這葭萌關了”
“子翼兄重了。”麋芳下意識搖頭,“在下絕無此意。”
知曉家人還在周瑜手上存活,就算麋芳不打算投降,也絕不敢對蔣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