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點點頭,揮手讓他退下,隨即走到麗貴妃身邊,低聲回稟。
麗貴妃聽完,臉上露出驚訝,她轉頭看向水仙,帶著些不解:“你......竟然沒派人去乾清宮告狀?”
水仙心頭猛然一跳。
前世她與麗貴妃交集不多,竟不知她還有這等手段,在乾清宮外安插眼線,監視各宮嬪妃是否去向皇帝搬救兵!
這心思......倒也不完全是蠢。
就是不知道是麗貴妃自己所思所想,還是芳菲的主意。
她面上立刻浮現出些許茫然:“告狀?娘娘何出此?妾身誠心誠意來向娘娘請安謝恩,心中只有對娘娘的敬慕,何來委屈需要向皇上告狀?”
“妾身......妾身也想多和娘娘說說話,親近親近。”
她這番表演,配上那雙清澈無辜的眼睛,讓麗貴妃一時竟有些語塞。
她狐疑地打量著水仙,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出偽裝的痕跡,卻只看到一片毫無瑕疵的真誠。
恰在此時,麗貴妃似乎想起了什么,話鋒一轉,帶著幾分刻意的刁難:
“說起來,易妃被皇上禁足,你身為她曾經的貼身婢女,如今又同住長信宮......哦,不對,你如今搬去承明殿了。”
她故意頓了頓,自以為聰明地觀察著水仙的反應。
“易妃落得如此下場,水仙貴人心中......作何感想啊?”
“本宮與那易貴春,向來是水火不容。你若是還念著舊主的情分,向著她,那便是與本宮作對了!”
試探之后又是試探,諷刺之后仍是諷刺!
水仙只覺得在麗貴妃和芳菲的目光下步步驚心。
她猛地從繡墩上站起,膝蓋一軟便跪倒在地。
“娘娘明鑒!妾身......”
水仙哽咽了一會兒,她似是有什么難之隱,欲又止。
可那眼淚卻如同斷線的珠子,大顆地砸落在光可鑒人的地磚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麗貴妃與芳菲對視一眼,麗貴妃放緩了聲音道:“無妨,有什么直接說!”
“妾身......妾身是身不由己啊!”
水仙緊張地捏著衣角:“易妃娘娘......她、她是妾身的舊主不假,可妾身......妾身豈敢有半分向著她的心思?”
“實在是妾身的父母、年幼的妹妹,都還在易府為奴為婢,他們的身家性命,全都捏在易妃娘娘和她父親的手里!”
她的肩膀無助地聳動:“妾身每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錯,連累了家人......嗚嗚嗚......”
前后兩世加在一起,水仙早就將自己訓練到眼淚都可以數著顆數落下來,想要左邊掉淚就左邊掉,想要右邊掉淚就右邊掉,不是一般的嫻熟。
水仙還不忘說詞:“妾身心中對娘娘只有敬畏,絕不敢有半分不敬,更不敢與娘娘作對!”
“只是......只是易妃娘娘勢大,妾身人微輕,父母妹妹的性命皆系于她手,實......實在是身不由己,別無選擇啊!”
她再次俯下身,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纖弱的身體因哭泣而劇烈顫抖,顯得無比可憐。
整個昭陽宮正殿一片寂靜,只有水仙壓抑的啜泣聲在回蕩。
麗貴妃看著腳下哭得梨花帶雨的水仙,心中徹底信服了水仙的說辭。
若是假的,她定然演不了這么好!
這個水仙,根本不是什么易妃的心腹,而是被易妃用家人性命脅迫的可憐蟲!
麗貴妃心中豁然開朗,甚至生出些許竊喜。
易貴春那個賤人,竟然用這么下作的手段控制一個奴婢!
現在這個知曉易妃不少秘密、又對其充滿怨恨的棋子,竟然主動投誠到自己面前了?
她下意識地看向芳菲。
芳菲微不可察地對麗貴妃點了點頭。
芳菲之前就分析過,若能利用水仙對易妃的怨恨,攀咬易妃,絕對是打擊那個笑面虎的利器!
如今看來,這水仙簡直是天賜的突破口!
麗貴妃臉上瞬間陰轉晴,她親自起身,走到水仙面前,伸出涂著蔻丹的手,作勢要扶她起來:
“哎呀,快起來快起來!瞧你這孩子,哭成這樣,本宮看著都心疼了。”
她語氣變得無比柔和:“本宮竟不知你受了如此多的委屈。那易貴春,果然是蛇蝎心腸,連自己身邊人都如此苛待逼迫!”
她將水仙扶起,還親自用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淚。
“別怕。”麗貴妃笑道:“只要你真心向著本宮,本宮自然會為你做主!”
“易妃那邊......哼,她自身都難保了,還敢用家人威脅你?你且安心,有本宮在,定會護你周全。你父母妹妹的事......本宮也會想辦法。”
水仙順勢起身,感激涕零道:“謝......謝貴妃娘娘大恩!娘娘慈悲,妾身......妾身愿為娘娘效犬馬之勞!”
她低著頭,任由麗貴妃拉著她的手,顯得無比順從。
麗貴妃滿意地看著她,仿佛已經看到利用水仙將易妃徹底踩在腳下的場景,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得意。
然而,誰也沒有看到,在低垂的眼睫掩蓋下,水仙的眼底閃過了一抹算計之色。
麗貴妃這把鋒利的刀,她總算是握在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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