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午間歇息時,聽露低聲稟報,“奴婢方才去取東西,發現咱們院子外頭……多了好些生面孔。”
水仙抬眸。
聽露聲音更低:“雖穿著普通侍衛的服飾,但步履沉穩,眼神銳利,不像尋常守衛。而且……幾乎將咱們院子圍成了鐵桶,明處暗處都有。”
水仙沉默片刻,輕聲問:“是皇上的暗衛?”
“奴婢看著像。”
聽露點頭,“娘娘,皇上他……”
“知道了。”水仙打斷她,重新垂下眼,繼續繡手中的小衣裳。
那是給未出生的孩子準備的,“不必管。”
聽露欲又止,終究沒再說什么。
水仙低頭繡著花,指尖卻微微發顫。
他加派了暗衛。
三重護衛,鐵桶一般。
是怕她逃跑嗎?
水仙不知道。
她只知道,這鐵桶般的守護,非但沒有讓她感到安心,反而讓她更覺窒息。
像一只被精心呵護的金絲雀,主人怕它飛走,于是打造了更華麗,甚至是更堅固的籠子。
可再華麗的籠子,也是籠子。
這場冷戰,持續了整整三日。
第三日夜里,昭衡帝依舊在御書房批閱奏折。
燭火燃至三更,書案上的奏折已批閱大半。
他放下朱筆,揉了揉眉心,眼底滿是疲憊。
這幾日他幾乎沒怎么睡。
一閉眼,就是水仙跪在地上說想離開的模樣。
他心痛,憤怒,不解。
在內心最深的地方,還有……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恐懼。
恐懼她真的會離開。
這時,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昭衡帝沒有抬眼,只淡淡道:“進來。”
門被推開,一陣脂粉香氣飄進來。
昭衡帝眉頭微皺了下。
這香氣太濃,太俗,不是水仙身上那種清雅的蘇合香。
他怔了下,緩緩抬眸。
進來的是個宮女,穿著淡粉色的宮裝,袖口比尋常宮女的略短些,露出纖細的手腕。
她手中端著托盤,上頭擺著一盅湯,正裊裊冒著熱氣。
宮女的聲音嬌柔,帶著刻意的甜膩,“皇上,夜深了,奴婢燉了醒神湯,您用一些吧?”
她一邊說,一邊扭著腰肢走近,將托盤放在書案上時,身子有意無意地往前傾,衣領微敞,露出白皙的脖頸和鎖骨。
昭衡帝的臉色,一點點冷了下來。
他沒有說話,只盯著那宮女。
宮女被他看得心頭一慌,但想到如今皇后失寵,正是機會,又壯起膽子,端起湯盅,嬌聲道:
“皇上,湯還熱著,奴婢伺候您……”
她說著,伸手想去碰昭衡帝的手臂。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到他的衣袖時,昭衡帝猛地起身!
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書案上的奏折被掃落在地,發出嘩啦的聲響。
他沒有看那宮女,甚至沒有發怒。
只是大步走到書房門口,一把拉開門。
門外,馮順祥正垂手侍立,聽見動靜抬頭,對上昭衡帝冰冷的眼神,頓時渾身一僵。
“馮順祥。”
昭衡帝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寒意,“朕的御書房里,是進了什么臟東西?”
馮順祥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書房內,那宮女正僵在原地,臉色慘白。
馮順祥魂飛魄散,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奴才該死!”
“此婢穢亂宮闈,意圖不軌。”
昭衡帝打斷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長廊,“立刻逐出宮,永不錄用。”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跪了一地的宮人:
“舉薦縱容此婢之人,一律杖責三十,貶去苦役司。”
話音落下,全場死寂。
只有那宮女癱軟在地的嗚咽聲,和馮順祥磕頭請罪的聲音。
昭衡帝大步離開了充斥著廉價香氣的御書房。
――
紙包不住火,或許說,是有人刻意為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后宮。
所有竊竊私語,所有幸災樂禍,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眾人終于明白,帝后即便冷戰,也絕非他人可乘之機。
皇后的地位,依舊不可動搖。
皇上的心,依舊只容得下一人。
別院里,水仙很快得知了此事。
聽露低聲稟報時,小心翼翼觀察著娘娘的臉色。
水仙只是靜靜聽著,手中繡花針的動作頓了頓,又繼續繡下去。
良久,她才輕聲說:“知道了。”
他的“專一”,此刻在她看來,不過是一座更堅固的牢籠。
他用這種方式宣告她的獨一無二,卻也用這種方式,將她困得更死。
她想要的自由,在他眼里,恐怕永遠都是不可理喻的奢求......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