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
體積龐大的蟾蜍熱情的叫了一聲,像是高興自已有了為數不多的出場機會。
楚禾還抱著劍,被阿九抱著放在了蟾蜍的背上坐著,比起面對死亡的恐慌,自已會害死愛人的恐懼才更加的讓她害怕。
她抽泣聲未停,平日里最是干凈漂亮的一張臉,如今早已花得不成樣子,淚水沖開了臉頰的泥污,留下兩道蜿蜒的白痕,有些滑稽。
阿九站在她的面前,指腹輕碰她臉上的傷痕,“疼嗎?”
楚禾搖搖頭,問“你疼嗎?”
他一笑,“我不疼。”
他的手又觸碰到了她的紅繩腳鏈,那下面的腳踝腫的厲害。
不是扭傷,是她從水潭墜下時發生了脫臼。
阿九與她說著話,“怕不怕?”
楚禾搖頭,“不怕。”
于是,輕輕的“咔嚓”聲之后,她的骨頭復位,再休養一段時間,應該就會消腫了。
楚禾的眼淚忽然掉的更歡,她用滿是擦傷的手胡亂的抹著,把一張臉更是涂抹得像是灰與白湊成的調色盤。
阿九扶著她的腰,湊近后,輕聲問“是疼得厲害?”
楚禾再次搖頭,視線模糊,哽咽出聲,“是我……我害你疼得厲害!”
阿九扶著她腰的手頓了頓,白發垂落幾縷,落在胸前,又被她抓緊了手里。
他紅色的眼眸在她臉上停留片刻,那里面翻涌的情緒漸漸被壓抑,指尖輕輕蹭掉她臉頰的淚痕。
“阿禾真是笨蛋,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這里瞎心疼我。”
楚禾吸了吸鼻子,懵懂的看著他。
她確實是不怎么聰明,時至今日,都沒有意識到自已遭遇的苦難與危機,都是因誰而起。
若是不遇上他,什么苗疆,什么蠱毒,什么陰謀,都與她無關。
她一定還會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大小姐。
“我從來都是不舍得阿禾哭的,我的阿禾,還是笑起來才好看。”
“阿禾對我很是喜歡,向來也是不能與我分離。”
“可今日,你讓她掉了這么多淚珠子,你拿什么賠呢?”
紅眸白發的少年人,紅色的衣角在血雨腥風中翩躚而動,他握著女孩的一只手,微微側過身子,笑瞇瞇的模樣,終于把目光施舍給了地上躺了多時的人。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靠著女孩的那一側溫情脈脈,面向地上的螻蟻時,卻是血腥殘忍。
藍櫻櫻已經徹底的被血泊染成了紅色,接觸到少年目光的剎那,心頭涌現出的寒意很快蔓延至全身。
“你現在的表情,很不錯。”
一只腳輕飄飄的落下,藍櫻櫻聽到了自已右腿骨頭碎裂的聲音,她疼得叫出聲。
宋鐵牛不會飛,聽到動靜遲了許久才跑過來,見到藍櫻櫻的慘狀,他下意識出聲阻止。
“阿九,等等,這其中或許有誤會!”
阿九瞥了他一眼,唇角揚起,笑了一聲。
他喚道“小青。”
青色小蛇忽的爬到了蟾蜍背上,再竄到了楚禾的身上,身體圍著楚禾的眼睛繞了一圈,擋住了她的視線。
楚禾還沒有把小青扒拉下來,忽的聽到了女人的慘叫。
隨后是跑過來的宋鐵牛發出了驚駭的聲音,“阿九……你……你……”
楚禾終于將小青蛇抓了下來,眼前所見,也驚得她頭腦一片空白。
藍櫻櫻痛苦的躺在地上,一只眼眶血流如注,流出來的鮮血覆蓋了她的半張臉,她捂著這半邊臉,從喉間溢出來的呼吸聲破碎又急促。
阿九面無表情,隨手把剜出來的東西往地上一丟,當看向宋鐵牛時,他蒼白的臉上又有了如同往常一般天真無邪的笑容。
“我家阿禾掉了那么多眼淚,要她賠一只眼睛,不過分吧?”
他輕輕抬腳又放下,那顆眼珠子霎時間被碾壓得粉碎。
阿九本來就沒有是非觀與道德觀,他平日里像個人,是因為楚禾的存在,才讓他有了愿意去偽裝的興趣。
僅僅是“偽裝”,卻也不代表他真的就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的殘忍向來掩蓋在天真之下,沒有束縛,只隨心而動,所有的暴戾都順著心意流淌,沒有緣由,不問對錯。
宋鐵牛心中忽的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
他能將最烈的毒藏進最柔的笛聲里,也能讓溫順的蠱蟲瞬間化作索命的獠牙。
他可以笑得像山間清泉般干凈,轉身卻又能讓周遭淪為血色煉獄。
原來,這才是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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