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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神武天下之睚眥 > 第110章 巴陵全魚席

            第110章 巴陵全魚席

            李蛟抬手虛按,指尖剛觸到玄色長衫的盤扣,臺下嗡嗡的議論聲便像被掐住的蜂群般驟然低了下去。

            他眼角的細紋里還凝著幾分笑意,語氣卻比剛才沉了半分,像是在說一件尋常事,偏每個字都帶著不容錯辨的分量:“今日這場夜宴,實則是為了兩件大事。”

            話音在水晶燈的光暈里打了個旋,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前排那幾張寫滿探究的臉,才繼續道:“其一,便是我那寶貝閨女,已與洪門門主的三公子締結了婚約。”

            說到“寶貝閨女”時,他喉結輕輕滾了滾,語氣里泄出點藏不住的軟:“為此,李某特設此宴,與各位江湖同道一同分享這份喜悅。”

            最后一個字落地的瞬間,宴會廳像被投入了顆點燃引線的炸雷。

            “嘩啦”一聲,原本還算克制的議論聲瞬間掀了頂。

            靠舞臺最近的幾張桌子上,有人手里的酒杯沒拿穩,琥珀色的酒液晃出杯沿,在紅木桌面上洇出深色的圈;

            穿月白旗袍的女子轉得飛快的玉鐲猛地頓住,她抬眼看向舞臺,眼角的驚訝藏都藏不住;

            連最沉穩的老者,臉上都寫著毫不掩飾的詫異。

            “洪門?”最靠后的一桌突然響起個粗嘎的嗓門,說話的是個穿灰布短打的漢子,他手里的筷子還戳在魚盤里,眉頭擰成個疙瘩,“這是個什么門道?聽著耳生得很啊。”

            他旁邊立刻傳來聲嗤笑,帶著點老江湖的優越感。

            說話的是個留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他捻著胡須的手指頓了頓,唾沫星子隨著話語濺在桌面上:“你這后生知道什么——洪門那可是跺跺腳整個東南亞都得顫三顫的主兒!”

            他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低了些,卻故意讓周圍人都聽見:“早年間在國內,跟武當、青城這些老牌宗門平起平坐,建國后轉去海外,現在光是在南洋的碼頭、賭場,就占了半壁江山。聽說連美利堅西海岸的唐人街,都得看他們臉色行事。”

            “嘶……”周圍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穿休閑裝的男人悄悄拽了拽身邊女伴的衣袖,眼神里滿是震驚:“這么說,蛟龍幫這是抱上金大腿了?”

            “何止是金大腿。”斜對面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推了推鏡片,語氣里帶著點算賬的精明,“洪門手里的資源,光是那條跨國的走私線,就夠蛟龍幫在洞庭湖吃撐十年。這門親事一結,以后整個華中地區的地下市場,怕是都得看蛟龍幫臉色了。”

            議論聲像潮水般漫開來,有人拍著桌子叫好,說李蛟有遠見;

            有人端著酒杯沉思,顯然在盤算這樁聯姻背后的利害;

            還有幾個本地的小幫派頭目,臉上已經堆起了討好的笑——顯然是在琢磨該備份什么樣的賀禮,才能搭上這層關系。

            滿廳的喧鬧里,唯有角落的溫羽凡顯得格格不入。

            他剛夾起一塊清蒸鱖魚,魚肉的嫩在舌尖化開,帶著點淡淡的酒香。

            聽著周圍嗡嗡的議論,他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慢悠悠地用筷子挑出魚刺。

            在他看來,這種江湖聯姻,不過是把“利益”二字換了身喜慶的紅衣裳。

            洪門需要在華中找個可靠的落腳點,蛟龍幫需要借勢擴張,所謂的“喜結連理”,說到底不過是場心照不宣的交易。

            “還是說說第二件事吧。”溫羽凡在心里默嘆一聲,夾起一塊菊花財魚的酥皮送進嘴里,酥脆的聲響在喧鬧中顯得格外清晰。

            他知道,比起這場門當戶對的聯姻,李蛟接下來要說的,或許才是真正與自己相關的事。

            賓客們的道賀聲像漲潮的浪,瞬間漫過紅木圓桌的邊緣。

            穿皮夾克的壯漢把青瓷酒杯舉得老高,酒液晃出杯沿濺在袖口也不在意,粗聲大嗓地喊著:“恭喜李幫主強強聯手”;

            戴金絲眼鏡的男人笑得眼角堆起褶子,鏡片后的目光卻在快速盤算著聯姻背后的利益鏈條,舉杯時手指在杯壁上輕輕敲出算計的節奏;

            連角落里一直繃著臉的刀疤臉,也象征性地抬了抬杯子,喉間擠出句含混的“賀喜”……

            江湖人都懂,這杯酒敬的不是婚事,是蛟龍幫突然硬起來的腰桿。

            祝詞像撒豆子似的從人群里蹦出來,有的酸溜溜帶著討好,有的直愣愣透著羨慕,還有些裹著話里有話的試探。

            穿月白旗袍的女子轉著玉鐲,嘴里說著“恭喜令千金”,眼角卻瞟向最前排那兩桌當貴客的反應;

            穿連帽衫的青年低頭抿著酒,帽檐下的嘴角勾著抹似笑非笑,仿佛早看穿了這場聯姻里的利益交換。

            唯有溫羽凡端著酒杯沒動,指尖摩挲著微涼的杯壁,聽著滿廳的喧鬧,忽然覺得這些祝詞像戲臺子上的唱詞,熱熱鬧鬧,卻沒幾句真心。

            就在這沸反盈天里,一陣極細的“咔噠”聲從舞臺后方鉆出來,像春蠶啃食桑葉,起初被喧鬧蓋著,漸漸地越來越清晰——是齒輪咬合的摩擦聲,帶著點生澀的滯澀。

            緊接著,低沉的機械嗡鳴從天花板傳來,像遠處悶雷的前奏,震得水晶吊燈的流蘇輕輕發顫。

            眾人的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一道灰黑色的影子從舞臺上方緩緩垂落,是塊足有三丈寬的投影幕布。

            防火帆布的材質帶著工業時代的冷硬,邊緣縫著的金屬包邊刮過舞臺上方的鋼架,發出“滋啦”的輕響,帶起的氣流掀動了李蛟玄色長衫的下擺。

            幕布落到一半時,有人看清了布面印著的暗紋——竟是和樓船浮雕一樣的蛟龍圖案,只是被燈光照得發灰,倒像條被困在布中的困龍。

            “感謝各位的祝福。”李蛟的聲音適時響起,壓過了幕布落地的悶響。

            他抬手理了理長衫前襟,金線繡的蛟龍鱗片在燈光下閃了閃:“小女大婚定在三月后,到時還請諸位賞光,我李家必有厚待。”

            這話剛落,他嘴角那點殘存的笑意突然像被凍住似的僵住了。

            眼角的細紋瞬間繃緊,原本溫和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像淬了冰的刀,掃過全場時帶起一陣無形的寒意。

            他攥了攥拳,指節泛白的力道讓長衫袖口的云紋都擰成了團,隨后抬手往嘴邊湊了湊,一聲輕咳像是從喉嚨深處碾出來的,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現在,說第二件事。”

            空氣仿佛被這聲咳嗽凍住了。

            “本幫要發布一條懸賞。”

            這句話剛落,宴會廳里的喧鬧像被掐斷的琴弦,戛然而止,只剩下水晶燈折射的光斑在紅木桌面上輕輕晃。

            穿皮夾克的壯漢舉到半空的酒杯懸著,酒液在杯里晃出小小的漩渦;

            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手指停在手機屏幕上,正要發出去的消息卡在了輸入框。

            “唰……”

            全場的燈光突然齊刷刷熄滅。

            黑暗像被打翻的墨汁,瞬間漫過每個角落。

            有人低呼一聲,有人下意識摸向腰間的武器,金屬碰撞的輕響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溫羽凡的手也往背后的劍袋挪了挪,指尖觸到帆布下冰涼的刀柄時,聽見身邊傳來玉鐲碰撞的脆響——是穿月白旗袍的女子在緊張地絞手。

            就在這時,“嗡”的一聲輕響,一道雪亮的光束從舞臺上方射下來,像把鋒利的刀劈開了濃稠的黑暗,精準地打在剛降下的幕布上。

            光束邊緣還帶著淡淡的光暈,把幕布上的蛟龍暗紋照得支離破碎。

            幕布上亮起的畫面帶著監控錄像特有的模糊,邊緣還飄著細碎的雪花噪點。

            畫面里是座老祠堂,供桌擺著褪色的紅綢,中央端端正正放著枚青銅古鏡。

            鏡面泛著青幽幽的光,像浸在深水里的玉,燭火在鏡面上晃出細碎的金斑,隱約能看見鏡緣刻著的云紋,紋路里積著經年的包漿,透著股沉甸甸的古意。

            “三日之前。”李蛟的聲音在黑暗中炸開,比剛才沉了八度,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壓抑不住的顫——不是害怕,是憤怒,“我李家世代相傳的這枚銅鏡,竟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之輩給盜走了!”

            “嗖!”

            畫面里一道黑影突然竄出來,快得像被風吹動的墨點,帶起的氣流掀得供桌紅綢輕輕飄了下。

            監控的幀率顯然跟不上這速度,黑影掠過的地方拖出一串模糊的殘影,等畫面穩定時,供桌上的青銅古鏡已經沒了蹤影,只剩下燭火在空蕩蕩的桌面上方跳。

            緊接著,畫面切到祠堂外的監控,角度歪歪扭扭的,顯然是藏在樹杈里的隱蔽攝像頭。

            還是那道黑影,這次看得稍清楚些。

            那人穿件深色外套,身形瘦得像根竹竿,翻墻時腳尖在磚縫上只點了下,整個人就像片紙似的飄了過去,落地時連草葉都沒驚動。

            “這枚銅鏡。”李蛟的聲音里突然摻了點哽咽,光束照亮他緊抿的嘴角,“雖非價值連城,卻是我李家從道光年間傳下來的物件。鏡背刻著我李氏先祖的手書,鏡緣的云紋是我太爺爺年輕時親手補的……”他頓了頓,喉結滾了滾,“本是要作為小女的嫁妝,讓她帶著李家的根,嫁入洪門。”

            幕布上的畫面開始循環播放,黑影盜鏡的瞬間像扎眼的刺,一遍遍地戳在眾人眼里。

            青銅古鏡的青光、黑影的殘影、燭火的晃動,在雪亮的光束里交替閃現,把宴會廳的沉默拉得越來越長。

            “啪。”

            燈光突然全亮了。

            刺目的光線讓不少人下意識瞇起眼,適應了幾秒才看清彼此的臉。

            穿月白旗袍的女子臉色發白,玉鐲轉得飛快;

            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在幕布和李蛟之間來回轉;

            后排有人忍不住摸了摸口袋里的錢袋,指節敲著布面發出輕響。

            竊竊私語聲像雨后的蘑菇,突然從各個角落冒出來。

            “看著像內家身法啊……”

            “這速度,至少是內勁四重吧?”

            李蛟往前跨了一大步,玄色長衫的下擺掃過舞臺地板,金線蛟龍仿佛被這動作驚醒,鱗片在燈光下閃著冷光。

            他的目光像鷹隼似的掠過高矮胖瘦的賓客,聲如洪鐘撞在每個人的耳膜上:“今日,我蛟龍幫在此鄭重懸賞——尋回這枚銅鏡者,賞一百萬現金!若能擒獲盜鏡之人,另加五十萬!”

            “轟!”

            宴會廳像被投進了顆炸雷。

            穿皮夾克的壯漢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盤叮當亂響,眼里的光亮得像要燒起來;

            戴金絲眼鏡的男人飛快掏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飛快,大概是在查銅鏡的下落線索;

            連那個一直沉默的刀疤臉,也猛地抬起頭,嘴角咧開道猙獰的縫——那是貪婪的模樣。

            有人偷偷交換眼神,眼神里的算計像火星子似的碰在一起;

            有人低頭掰著手指,算著尋鏡的成本和收益;

            還有人摸了摸腰間的武器,指節泛白的力道像是已經握住了那沉甸甸的賞金。

            這潭水,看來要更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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