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每咳一聲,胸口的骨頭就發出“咔咔”的輕響,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沫濺落在天機鏡的裂紋上,與殘存的青光混在一起,顯得格外刺目。
“罷了罷-->>了……”他喘著氣,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武尊以本命精血混合玄鐵鑄釘,又用上古禁術‘困龍咒’封死了我的丹田氣海……早便知道不是這么容易可以……”
他抬手顫巍巍地碰了碰腕間的咒印,指尖剛觸到鎮魂釘,就被燙得縮了回來:“縱是天機鏡能照破世間虛妄,看來破不了這種連著血脈與玄鐵的禁術啊……”
天機鏡的蜂鳴漸漸歇止,只剩下慕容逸塵壓抑的咳嗽聲,在空曠的橋洞里反復回蕩,像一根鈍針,輕輕扎在每個人心上。
霞姐望著天機鏡表面漸漸黯淡的星芒,鏡面殘留的青光像將熄的燭火,在橋洞幽光里明明滅滅。
她眼角的余光掃過溫羽凡腕間——那里的青筋因體內真氣沖撞而突突跳動,像有無數條小蛇在皮膚下游走。
“老劍圣的困龍咒是武尊下的死咒,連著本命精血與玄鐵,天機鏡破不了也算情理之中。”她的聲音帶著冰碴,卻忽然一頓,轉身時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目光灼灼地鎖在溫羽凡臉上,“但你的真氣沖突,不過是‘無名十三劍’的霸道劍氣與‘乾坤功’的赤陽真氣相沖,并非上古禁術……或許,這鏡子能照出癥結所在?”
溫羽凡心頭猛地一跳,腰間的破邪刀發出一聲低鳴,像是在呼應這突如其來的希望。
他看著霞姐指尖凝起的玄冰真氣,忽然讀懂了她未說盡的話,喉結滾動著開口:“玲瓏,用鏡子照我!”
李玲瓏連忙捧著天機鏡上前,鏡身還帶著方才照向困龍咒時的余溫,青銅邊緣的云紋被掌心的汗濡濕,泛出溫潤的光。
她深吸一口氣,依然照著方才的模樣將掌心緊緊按在鏡緣,李家血脈的溫熱順著鏡背的紋路絲絲滲入,鏡中二十八宿星圖驟然亮起熒藍微光,星軌旋轉的速度比剛才更快,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師傅,您撐住!”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剎那間,天機鏡爆發出刺目的青光!
那光芒比剛才照向困龍咒時更盛,幾乎要將整個橋洞照得如同白晝。
鏡中星圖如飛輪般狂轉,二十八宿的星辰軌跡交織成網,順著青光傾瀉而出,竟在溫羽凡周身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繭。
赤金的乾坤真氣與黑金的劍氣相撞的轟鳴被光繭暫時罩住,像被關在琉璃罩里的驚雷。
溫羽凡只覺丹田處驟然一涼,那股涼意在經脈里蔓延,奔涌如海嘯的兩股真氣像是被投入了一塊寒冰,狂暴的沖勢竟真的暫緩了一瞬。
他甚至能透過光繭的縫隙,清晰看見天機鏡的青光化作無數細針,密密麻麻地刺入經脈淤塞處……那些被劍氣與真氣絞成亂麻的地方,正被青光一點點挑開、梳理,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這次應該可以……”霞姐下意識往前半步,握著軟鞭的手微微松開,眼中的冰藍真氣泛起細碎的漣漪,像是落了星光。
然而這平靜未撐過半盞茶功夫。
溫羽凡體內突然爆發出更猛烈的震顫!
“無名十三劍”的黑金劍氣像是被激怒的野獸,驟然暴漲,如燒紅的鐵絲般順著奇經八脈瘋狂竄動,所過之處,天機鏡的青光被燙得冒出縷縷白煙,光繭表面瞬間布滿焦痕;
與此同時,“乾坤功”的赤陽真氣也如決堤的潮水倒灌而回,帶著焚江煮海的熱浪,狠狠撞在光繭內壁,讓那層青光屏障劇烈搖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
“呃啊!”溫羽凡悶哼一聲,喉頭涌上濃烈的腥甜,他死死咬著牙才沒讓血噴出來,額角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砸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
突然,天機鏡的鏡面中央,竟順著星圖的紋路裂開一道細縫!
那道縫像活的一般,順著云紋迅速蔓延,鏡中星圖流轉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青光如退潮般消失,只剩下零星幾點殘光在裂紋里掙扎。
“啊!”李玲瓏驚呼著松手,天機鏡“哐當”一聲砸在橋洞的水泥地上,鏡緣的云紋被摔得剝落數片,露出底下黯淡的銅色,像一塊蒙塵的廢鐵。
霞姐快步上前扶住踉蹌的溫羽凡,指尖剛觸到他后頸的皮膚,就被燙得縮回手——那溫度竟比盛夏的烈日還要灼人。
她望著他蒼白的臉,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錯愕:“你的真氣相沖……竟比武尊的困龍咒更難纏?”
溫羽凡靠在冰冷的橋洞石壁上,強運內息壓下翻涌的氣血,喉間的腥甜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垂眸望著地上裂開的天機鏡,鏡面的裂紋里還殘留著幾縷消散的青光,忽然沉聲一嘆,聲音里裹著化不開的疲憊:“果然不行啊……這鏡子能照破虛妄,卻化不開劍意與功法的本源沖突。一個霸道如魔,一個熾烈如陽,水火不容。”
橋洞深處的風卷著潮氣涌來,吹得幾人衣袂獵獵作響。
老劍圣慕容逸塵扶著銹鐵梁柱,望著地上的天機鏡,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復雜——那是同為武者的惋惜,也是對這世道無常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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