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滿倉正舉著熱水壺殷勤地給劉姐倒水,聞手一抖,滾水差點潑在腳背上:“啊!劉姐,你可不能這樣啊!離十號就兩天了,這么趕,讓我們怎么找地方搬啊!”
李玲瓏攥緊了衛衣下擺,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劉阿姨,您以前總說我們是最省心的租客……怎么突然……”
霞姐將抹布往水槽里一摔,洗潔精泡沫濺上瓷磚:“劉姐,我們好不容易才安頓下來啊。”
溫羽凡靠在折疊桌旁沉默不語,指節有節奏地叩擊著桌沿,目光沉沉地落在劉姐躲閃的眼神上。
“我知道,我知道……”劉姐避開眾人目光,皮鞋尖反復碾著地面的裂縫,“可我也是沒法子……”她忽然提高聲調,“總之租期到了就搬吧!”說罷轉身欲走,卷發掃過泛著霉斑的墻皮。
霞姐快步上前拽住她手腕,劉姐的銀鐲子在碰撞中發出清響:“劉姐,麻煩你通融一下啊!”
金滿倉和李玲瓏也圍上來,一人堵著門,一人扒著門框,活像兩尊沉甸甸的門神。
“劉阿姨,你可不能趕我們走啊!”
“劉姐啊,租金我們可以從來沒少給過你啊。”
“不是我心狠!”劉姐忽然提高嗓門,鑰匙串也不在不經意間脫手落地,“你們惹的人……我這小本生意哪敢得罪?再不走,他們就要舉報我私搭違建、偷稅漏稅……”她的聲音突然哽住,“對不住了……”
空氣瞬間凝固。
溫羽凡上前半步,替劉姐撿起掉落的鑰匙串:“是我們連累劉姐了。劉姐放心,我們今晚就搬,不會耽誤您。”
劉姐一愣,張了張嘴卻沒出聲。她忽然從包里掏出疊鈔票塞給溫羽凡:“這是一個月租金……算我賠罪。”
“您留著吧。”溫羽凡推開她的手。
四人目送劉姐的背影消失。
金滿倉忽然蹲在地上,肥碩的手掌捂住臉:“大哥,咱們真要睡橋洞啊?”
溫羽凡倚著門框輕笑,指尖撥弄著袖口磨損的線頭:“我們練武的人,寒暑不侵。至于你……”他瞥了眼胖子圓滾滾的肚皮,“這身膘比棉大衣還抗凍,怕什么?”
金滿倉長嘆一聲:“都這時候了,您就別拿我開涮了……”
“行了,別癱在地上演苦情戲了。”霞姐一把拎起李玲瓏的胳膊,“凡哥說去哪里,我們就去哪。玲瓏,走!先收拾東西。”
李玲瓏趿拉著拖鞋跟在后面,盯著墻角積灰的電飯鍋發愁:“其實也沒多少東西……這些破碗還要帶嗎?賣廢品都不值倆錢,搬著怪沉的。”
霞姐從床底拖出個蛇皮袋:“連鍋都帶上,說不定馬上就用得上了。”
……
四人本就沒多少家當,不消片刻便收拾停當。
不過從地下室出來時,仍是每人肩上扛著幾個鼓囊囊的蛇皮袋。尤其是過冬的棉被,疊得再整齊也是一個龐大的四方塊,像幾座移動的小山丘。
出來之后,他們先是找了幾家旅館準備先住幾晚,但無一例外,這些旅館一看他們的身份證,便全都不予接待,就算金滿倉表示要加錢都不行。
“走,去橋洞。”溫羽凡將行李卷往肩頭一甩,帆布帶擦過脖頸發出粗糲的響。他說得霸氣,腳下卻踩過坑洼的水泥地,深一腳淺一腳的,顯得有幾分狼狽。
所謂“橋洞”,不過是環城高架下一處凹進去的水泥臺,連擋風的墻都沒有,雨天還會漏進半截積水。
李玲瓏縮著脖子跟在后面,羽絨服拉鏈拉得老高:“師傅,我們真要在那地方過夜啊?”她的運動鞋踩過積水潭,濺起的泥點甩上褲腳。
溫羽凡轉身,抬手輕拂她的頭頂:“你啊,雖然是內勁武者了,但實際實力還不如一些厲害的武徒,歸根結底就是欠缺一些磨礪,這下正好,讓你在大自然之中好好打磨打磨。”
霞姐聞瞪了他一眼,伸手將李玲瓏拉到自己身邊,用圍巾替她擋住迎面而來的風:“有你這么當師傅的嘛。”
她的羊絨手套擦過小姑娘凍紅的鼻尖,忽然扭頭沖金滿倉一笑,眼尾的細紋盛著狡黠:“老金,你不是有‘移動棉大衣’嗎?今晚就靠你給小玲瓏擋風了。”
“得,我這二百斤肉算是派上用場了……”金滿倉苦著臉應下,肥厚的手掌抹過額角的汗。
他晃了晃肩頭的鐵鍋,鍋沿碰撞著藥材袋發出嘩嘩響。
雖說已是初春時節,但背著幾十斤的行李爬坡還是讓金滿倉喘得像臺破風箱,花襯衫早被汗水浸透。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