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父親將自己的護身符交給了自己。
來不及推搡,巴太一甩鞭子,馬就箭一般射了出去。
胡梭瞇起眼睛回頭望,在如此能見度低的環境中,父親的身影已經縮成一個小小的影子了。
可那頂褪色的軍帽依然固執地朝著他們的方向,久久沒有離去。
此情此景,讓胡梭想起了父親送自己去讀大學,月臺臨別時候的場景:那個時候,父親也是這樣,久久地在月臺上,目送兒子離開。
巴太的馬跑的飛快,風就在耳畔呼嘯,沙子刮在臉頰之上。
胡梭不由自主抱緊了他的腰。
如果是往事,巴太一定吹噓兩下說:我們哈薩克人的馬可快了。如今他僅僅說,“抓緊了,別被甩下去了。”
馬的前蹄踏入黑戈壁的瞬間,巴太猛地勒緊了韁繩。
胡梭一下去,便看見黑戈壁的邊緣有一具駱駝的骸骨;頭骨的眼窩里灌滿了流沙,像一對凝固的、驚恐的眼睛——就像訴說著,如果走不出黑戈壁的話,就是這副慘狀。
胡梭的無人機在這具骸骨上空懸停片刻,熱成像鏡頭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深藍。
“該往哪里飛呢?”胡梭向巴太投過去一個眼神,對于戈壁灘的了解,還是要數本地人。
“往北。”
巴太的嗓音突然變得低沉,他指向遠處一道新月形沙丘,”駱駝遇沙暴會逆風走,它們記得背風坡的石頭窩子。”
來不及質疑駱駝的智慧,胡梭就遙控無人機朝著那一片新月沙丘飛過去。
那一片新月沙丘看上去單調,實則地形非常的復雜。
沙脊如刀,沙窩如陷。
沙脊交錯聳立,就如同沙海中的巨大的浪潮。怪不得,本土的牧馬人也會在其中迷路。
無人機剛掠過第一道沙隴,胡梭的屏幕就劇烈晃動起來。
巴太撿了根樹枝,在沙地上劃出這里的沙丘地形:“阿塔應該在這片硬戈壁附近。”
風一吹,那痕跡就如同水紋一樣抹去了。
風在重塑著這里的地形,每一道沙隴都在移動。
胡梭這才明白,為什么經驗再豐富的牧民也會在這里迷路。
一番搜尋無果之時,胡梭只能調整無人機參數,關閉了耗電量巨大的激光雷達。他看著遙控上僅剩的15電量,只感覺太陽穴都在跳,這樣的電量只能維持最基本的熱成像和基礎通訊了。
巡航了幾個沙窩子,就是沒看見巴太嘴里那駱駝的影子。
“難道?”巴太心里越發焦急;“難道駱駝陷入暗溝了嗎?”他自自語。
“暗溝是啥?”胡梭問。
“就是古河道,后來被沙子填滿了,駱駝踩錯一步,就會深陷下去,被淹沒到了脖子處。”巴太湊上來看著遙控屏幕。
“別急。”胡梭一把搭在他的肩頭,安慰他。
突然,巴太嚷了一聲:“看這兒!”
他指著沙丘的東側。鏡頭里,幾簇駱駝刺倒伏著——根據牧馬人的經驗,牲畜路過的時候壓扁了駱駝刺的痕跡。
牧馬人能根據腳印來尋找蹤跡。
然而,無人機飛過去的時候,卻沒發現什么。
巴太的指尖劃過無人機屏幕,指著一處說:“阿塔教過我,遇見危險的時候,駱駝會選擇沙子的腋窩。這是它們在這片土地上積累起來的智慧。”
果然,當無人機降低高度的時候,有發現!一塊如火一般的橙色的色塊在屏幕上形成!
就在一個沙窩子,兩頭駱駝蜷縮圍在一起,中間蜷縮著的人正是阿塔!
“阿塔!”巴太喜出望外,驚叫一聲,結果嚇跑了一只梭梭木下的蜥蜴。
于是就在無人機的引導之下,阿塔帶著他的駱駝走出了那一片的黑戈壁。
通過鏡頭,當阿塔看見那一架嗡嗡直叫的大鐵鳥的時候,也同樣的一陣錯愕。
他在胸前做了一個動作,似乎在說,感謝長生天的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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