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娘沒有絲毫猶豫,雙腿一屈,直挺挺跪了下去。
“砰!”
膝蓋重重磕在青石地磚上,發出一聲沉悶巨響。
“我彩霞在此起誓!”
她昂著頭,淚水劃過布滿風霜的臉頰,聲音卻無比清晰。
“方才所,句句屬實,字字為真!”
“若有半句謊……”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便教我九族不得好死,永生永世墮入阿鼻!”
毒誓落地,字字泣血。
“好。”孫姑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她將方大娘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祁照月是真是假,有沒有鐵證,不重要。”孫姑姑開口,眼神里沒有半分溫度。
“重要的是,如何讓娘娘相信凌縣主才是真凰!”
方大娘連忙道:“我能作證!”
“你?”孫姑姑扯了扯嘴角,“一個人奴婢,又消失多年,誰會信……”
“若不是見那凌曦雙眼肖似先皇,你我相識多年還發了毒誓,我又如何會信你的這些混話!”
“那……那凌家夫婦呢?”方大娘道,“若是他們承認凌縣主非親生……”
孫姑姑搖了頭:“不足為證。”
“若只用嘴說,天下年方十七,只一絲肖像者,皆可為公主。”
方大娘的臉色一寸寸變得慘白。
孫姑姑說得不錯。
小主子身上干凈得連一絲瑕疵也無……
當時接生婆還在感嘆,不愧是天皇貴胄……
可眼下這點卻成了認親的死路!
她卻只能看著那假公主高高在上,卻無法撼動她的地位半分。
就在這時,聽孫姑姑的聲音再度響起:“只有太后娘娘……”
……
新宅。
凌曦前腳剛走,凌夫人后腳就坐不住了。
她心口突突地跳,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來人!快,去把老爺尋回來!”
凌永年得了訊,一路小跑,下擺都沾了泥。
他進門便是一句:“夫人,何事如此焦急?”
莫不是姑爺在牢里出事了?!
凌夫人嘴唇發白,一把拽住凌永年的袖子,將他拉進了內室,砰地關上門。
凌永年一頭霧水。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凌夫人聲音發顫:“方才……曦兒來過了。”
“她問起了,問起了那個襁褓!”
凌永年提起的心,忽地就落回了肚里。
他長舒一口氣:“問便問了,我還當是什么天大的事!”
凌夫人一把甩開他的手,眼圈都紅了。
“你還說沒事!”
她將凌曦方才的話一字不落地復述了一遍,聲線抖得厲害。
“你說,若是……若是曦兒真發現了,可怎么好?”
“若是他們找上門來,又如何是好啊!”
凌永年面色凝重,深深嘆了口氣。
“時也,運也,命也……”
“不行!”凌夫人猛地抬頭,淚水決堤,“曦兒是我的命根子!”
她哭出了聲兒:“誰也不能將她從我身邊奪走!”
“當年,當年是他們狠心扔了曦兒……”
凌夫人的聲音都劈了,帶著哭腔。
“你忘了么?”
“她當年那么小,就丁點兒大!”
她伸出雙手比劃了一下,淚水滾得更兇。
“小小的身子,凍得僵了,嘴唇都發著紫!”
“一口氣兒吊著,眼看就要沒了!”
“是我!”凌夫人拍了拍胸口。
“是我把她捂在心口……才把她從鬼門關前救回來的!”
“你都忘了么?”她哭得喘不上氣。
“那一個月,咱們倆日日去河邊守著,天不亮就去,天黑了才回!”
她的眼中是無盡的委屈與執拗。
“當年不是說好了么!”
“若是一個月內,無人來尋……”
“她便是老天爺,是老天爺可憐我們,送給我們的女兒啊!”
凌永年眼底酸澀,喉頭滾動。
他再也說不出“時也命也”那種話。
他長嘆一聲,伸手將渾身顫抖的妻子緊緊抱在了懷里。
“我沒忘。”
凌夫人泣道:“如今見她成了縣主,見她風光了,便又想貼上來?”
“想得美!”
她狠狠抹了一把淚,話里淬了毒一般。
“早知道,我當初便該將那襁褓一把火給燒了!”
燒個干干凈凈!
如此,便再無人能從她身邊,奪走她的女兒!
凌永年長嘆一聲,扶著妻子的肩膀,讓她看著自己。
“你我一開始,不是都說好了?”
凌夫人的哭聲一頓,怔怔地望著他。
凌永年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像是在重溫當年:“若有一日,曦兒的親生爹娘來尋……”
“便由著曦兒自己。”
他頓了頓,聲音里多了幾分堅定。
“她要是認,我們便也認了。”
“她若不認……”
凌永年眼中閃過一絲與妻子如出一轍的執拗。
“誰也別想,把她從我們身邊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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