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施肥,如今自然沒有化肥,可尋常的農家肥,若用對了法子,也能讓貧瘠的土地變得松軟肥沃。
眼下山谷里修建了公共廁所,糞水都集中在專門的糞池里。
還有幾百匹戰馬和牛,每日產出的糞量,那可是不小的數目。
只要方法得當,集中處理,用來堆肥,足夠滋養那兩千多畝新開墾的生地。
想到這里,他便招手讓老農近前,詢問起種地堆肥的一些問題。
南宮玨在旁靜聽,忽然開口道:“大人,《氾勝之書》有云,’凡耕之本,在于趣時,和土,務糞澤,早鋤早獲’。這糞澤二字,想來……便是老丈所的堆肥之法。”
他雖不懂農活,說起典籍來卻頭頭是道。
“古人尚知’地可使肥,又可使棘’,可見這施肥一事,實在是農耕根基。”
老農聽得發愣,只覺得南宮老爺說的詞兒文縐縐的,卻又好像句句都在理上。
林川看向南宮玨:“懷瑾的意思是?”
“鐵林谷要立住腳,先得讓土地長出糧食。”南宮玨抱拳道,“如今既開了兩千畝地,單靠幾位老丈口傳心授,怕是不成章法。《禮記王制》有載,’制農田百畝’,需‘設官分職,以為民極’。依屬下淺見,不如設立‘農稷房’,專管耕種、施肥、水利諸事。”
林川眼前一亮:“你是說……成立一個專門的農業部門?”
南宮玨點點頭,抬眼望向林川:“正是。屬下以為,選老丈這樣善種地的長者為正,再挑些青壯為佐,一邊承續老法子,一邊記錄新經驗。何時下種、如何堆肥、水渠走向,都由農稷房定奪,報與大人過目便可。如此一來,農事有章可循,方可持續。”
林川笑了起來:“這主意好。農稷,農為本,稷為谷神,合該如此。”他轉向老農,溫和道,“您老要是愿意,便做這農稷房的首事,帶著大伙琢磨種地的事情……另外,從勞工轉為輔兵,不用領工分了,每月領銀子,您可愿意?”
老農渾濁的眼睛有點慌。
別的沒大聽懂,“領銀子”這三個字兒是聽懂了。
“哎呀,哎呀……”
他兩只手拼命搓著衣角,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都是快入土的年紀了。種了一輩子地,土坷垃里刨食,臨了兵荒馬亂的,家沒了,地也成了荒灘。帶著老婆子一路討飯,才摸到這鐵林谷,聽說只要干活就能用口飯吃,這才留了下來。
老兩口住的窩棚雖破,好歹也算是有個住的地方了。
聽說以后還能住到土房子里,雖然不知道真假,可是每天能看到谷中成片的土房子正在建,至于房子怎么賣,誰能買,多少銀子,周圍的人也都不知道。
可他現在也已經滿足了。
還能有什么念想呢?起碼現在不會餓死在野地里了。
每天都能吃上粟米粥,頓頓管飽,還有咸菜和干餅子嚼。每個月還能憑工分吃一次肉。前幾日大人額外開恩,全谷都分了馬肉,他和老婆子分到兩碗肉湯,碗里足足有兩大塊肉。晚上老兩口躺在窩棚里的草地上,抹著眼淚,哭了半宿。
可現在……
就因為他多嘴說了句種地的事兒,竟然能領銀子了?
他渾身抖得厲害,“嗷”的一聲跪了下來:“青天——大老爺啊——”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