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陸沉月教的招式,就那么簡單幾招,木槍被他使得虎虎生風,逼得百戶連連后退,后腰撞到了場邊的木架,槍尖一歪,王鐵柱的木槍已經掃到他肩頭,白灰“噗”地印了大片。
“你這是蠻干!”百戶又急又怒,扔了木槍就撲上來。
王鐵柱也丟了槍,兩人瞬間滾作一團,在落滿楊葉的地上扭打起來。
木盾被撞得滾開老遠,沾了白灰的手在對方身上胡亂抹,轉眼就把彼此糊成了白臉。
“你以為我跟你較勁兒是為了啥?”
王鐵柱摁著百戶的胳膊,“為了那碗肉?為了那個勞工?我是在救你!”
百戶掙扎著啐了口:“放屁!”
“放你娘的屁!”王鐵柱猛地提高嗓門,“鐵林谷的秋糧剛入倉,是誰彎腰割了半個月?是勞工!你身上穿的棉襖,是誰連夜縫的?是輔兵!你看不起他們,等韃子來了,誰給你扛糧?誰給你補甲?到時候白灰糊滿你臉,那就是真血了!”
百戶的動作突然僵了一下。
“尊卑有別,別給我胡攪蠻纏。”
“你愛聽不聽!!”
王鐵柱松開手,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把臉。
他撿起地上的褂子往肩上一搭:“想通了,就去給那小哥道個歉。想不通,明天咱們再來,老子奉陪到底!!!”
百戶喘息著躺在地上,心里愈發煩躁了起來。
小旗官趕緊跑過來扶起他。
“別碰我!”他罵了一聲,自己坐了起來。
周圍人群不屑的目光,讓他心頭火燒火燎一般。
“哥,要不咱們回去吧,不在這兒受氣了……”
“放屁!老子偏不回去!”
百戶嘴里罵罵咧咧,“軍伍之中,豈容這等小民之見!什么破規矩,什么棉襖麥子,那都是’私’!軍人心里得裝著’公’!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是天經地義的綱常!老子非要把他們給掰過來不可!”
……
次日,軍院課堂。
林川剛用炭筆在石板上寫下“軍威”二字,那百戶就猛地站了起來。
“先生,學生有話要說!”他目光掃過坐在后排的王鐵柱,語氣帶著明顯的挑釁,“昨日校場之事,學生以為,軍威始于尊卑有序。若士卒與勞工同席,將官與賤役論交,軍伍沒了規矩,何談令行禁止?《尉繚子》有云’夫勤勞之師,將必先己’,說的是將官要以身作則,而非與士卒混為一談!《孫子兵法》云‘將者,智、信、仁、勇、嚴也’,這‘嚴’字,便是要立規矩、分貴賤,不然何以服眾?”
王鐵柱聞猛地抬起頭,臉憋得通紅,憋了半天蹦出句糙話:“你說的啥我聽不懂,我就知道,誰能讓弟兄們吃飽穿暖,誰能跟俺們一起扛刀子,誰就有威!”
“你這是匹夫之見!”百戶怒道,“那是’仁’,不是‘威’!威是軍法如山,是令行禁止!是士卒見了將官,腿肚子就得打顫!”
“打顫有啥用?”王鐵柱梗著脖子,“真到了拼命的時候,腿肚子打顫的能替你擋刀子?就拿地主來說,佃戶都怕,看著挺威風,可韃子一來,跑得比誰都快!那叫啥?那叫慫!”
課堂里哄堂大笑,連西隴衛的幾個將官都忍不住咧了嘴。
“強詞奪理!”百戶怒道,“將官與士卒,本就該有別!衣有等差,食有分例,這是朝廷定的規矩!你讓將官去跟勞工稱兄道弟,豈不是亂了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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