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斌捻著胡須的手停在半空,眼前仿佛真的鋪開一幅畫:
寒山、石徑、白云深處的人家。
還有那比春花更烈的霜葉。
周明遠端著酒杯的手懸在唇邊,大氣不敢出,生怕擾了這意境。
林川的感受卻截然不同。
作為一個聽慣了電子樂與流行曲的現代人,這是他頭一回直面如此純粹的古曲。
沒有復雜的編曲,沒有炫技的高音,只有琵琶的清冽與人聲的婉轉,像溪水在山澗交匯,自然而然就淌進了心里。
這一刻,他忘了自己的穿越者身份,忘了北境的戰事。
只覺得這首詩,在這琵琶聲里、這歌聲里,真正活了過來。
“……霜葉紅于二月花。”
最后一句唱完,蘇妲姬指尖一收,琵琶聲戛然而止,尾音縈繞在空中。
滿室靜了片刻。
“好!”謝文斌猛地拍桌叫好。
滿桌人才如夢初醒,喝彩聲轟然炸響。
周明遠贊嘆道:“好!好一個’弦上霜葉’!林將軍的詩,蘇姑娘的琵琶,柳姑娘的清唱,當真是珠聯璧合啊!”
滿堂喝彩聲浪里,林川舉著酒杯的手忽然一頓。
他目光掃過席間,在靠窗的位置停住了。
那里空空蕩蕩,只余下一盞清茶,陸沉月不見了。
“人呢?”他愣了愣。
方才沉浸在琵琶歌聲中,竟沒留意她何時離了席。
“林將軍?”
謝文斌舉著酒杯湊過來,“方才那曲如何?蘇姑娘與柳姑娘為你這詩譜的新調,可羨慕死太州的文人了!”
林川這才回過神,舉杯與謝文斌一碰:“確是妙極,多謝謝老美。”
嘴里說著,目光又不由自主飄向那扇窗。
窗外夜色漸濃,不知她是何時走的,又去了哪里。
……
屋頂上。
陸沉月抱著膝蓋蜷在瓦片上,淚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哭什么哭?”
她狠狠抹了把臉,“聽支破曲子也能掉豆子,沒出息!”
可想起方才林川望著那兩個女子的眼神,心里就氣不打一出來。
他從來都沒有那么看過她!!!
更氣人的,是他那句“兩位妻子已足夠”!
陸沉月咬著唇,越想越傷心。
明明蕓娘說了,林川是要娶三妻二妾的。
怎么到了太州城就變了卦?
這個姓林的,怎么連媳婦的話都不聽了?
風卷著秋涼灌進領口。
她吸了吸鼻子,正要再罵兩句,樓下巷子突然傳來窸窣響動。
“都藏好了!”
一個粗嘎的嗓音壓得極低,“等那姓林的出來,照著腿肚子給我狠狠揍!打斷他三條腿,看他還怎么在太州城擺譜!”
“老大,干脆一刀解決了,多松快?”
“別廢話!張公子說了,只教訓一番,不可要命,處理起來麻煩。動靜別太大,揍完就跑,聽到沒?”
“知道了老大。”
陸沉月頓時豎起耳朵。
姓林的?
張公子?
哪里冒出來個張公子,找人要打斷林川的腿?
她猛地直起身。
心中的傷心,瞬間被戾氣沖散。
正愁沒地方撒氣,這就送上門來了!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