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氣耶律延的直白,也不是氣黑水部的貪婪。
換作任何一個部族,面對送上門的好處,恐怕都會如此。
他氣的是皇庭的軟弱,把送禮當作家常便飯,用百姓的血汗去填補邊境窟窿。
除了窩囊和茍且,還能說什么呢?
他不過是個游擊將軍,官階還沒人家王爺的馬鞭長。
上梁都歪得快塌了,他這根小椽子,撐得住什么?
可憑什么就只能憋著?
一個念頭突然撞進腦子里……
敲竹杠!
“這樣啊……”
他假裝思忖片刻,說道,“不過這酒是我們自己釀的,耗糧厲害,真要賣……價錢怕是不低。”
耶律延擺擺手:“銀錢不是問題!我帶的砂金夠堆半座帳篷!”
他眼里還惦記著鐵蹄馬,追問,“那馬……當真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林川搖搖頭:“馬是軍中物資,自然是不能賣的……”
他話鋒一轉,故意逗他,“你們黑水部不是跟草原接壤嗎?怎不直接從狼戎人手里買?”
耶律延臉一垮,語氣沮喪:“能買到還問你?狼戎人把好馬看得比兒子還緊!”
他灌了口酒,悶聲道,“再說我們跟狼戎打了三年,現在見面就拔刀,哪還做得了生意?”
“這樣吧!”林川開口道,“王爺若是有興趣,不如去我那里瞧瞧?我那不光有酒,還有鐵器,還有墨香炭……火鍋什么的……反正好東西很多,保準有王爺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
“此話當真?”
耶律延眼睛亮起來,立刻拍板,“去!一定去!就沖這酒,也得去瞧瞧你們的好東西!”
“好!”林川端起酒碗與他一碰,心里那股火氣化作一絲冷笑。
皇庭樂意當冤大頭送好處,他不介意從中截下幾分。
……
入夜,胡大勇帶著戰兵們在距離百步的空地扎了營。
林川和耶律延喝了許久,才醉醺醺回到營地。
胡大勇看著林川通紅的眼睛,還是忍不住問道:“大人,真要引他們進鐵林谷?不怕引狼入室?那些鐵器作坊……”
“怕他們偷學?”林川嗤笑一聲,“你早些回去,讓弟兄們把庫房里的焦炭全封進地窖,頂上堆些柴火壓著。燒火就用最次的煙煤,嗆得人睜不開眼才好。”
胡大勇更糊涂了:“那……咱們的好刀也都藏起來吧?”
“好刀藏什么?要讓他們看!”
林川壞笑一聲:“陌刀和火器都藏起來,讓鐵匠們把新鍛的百煉戰刀都擺出來,就擱在最顯眼的木架上。但那些精細的量具和模具全都藏嚴實了,只留些風箱、鐵砧這些粗笨家伙在外頭。”
“可高爐藏不起來啊!”
“高爐不用藏,就讓他們看。爐口弄得黑黢黢的,周圍堆些廢鐵渣,看著越簡陋越好。他們就算瞧出這爐子能出鐵水,也弄不明白爐壁里那三層耐火磚是怎么燒的。”
胡大勇這才慢慢回過味來“您是說……讓他們以為,咱們是憑著鐵匠的好手藝,用這些糙家伙打出好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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