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那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眾人抻脖子望去。
只見三四個戰兵扛著根粗木棍,木棍中間架著個被捆的結結實實的人影,正一顛一顛地往這邊挪。
那人身子被麻繩勒得像粽子,倒掛在木棍上,像山里獵戶抬著頭野豬似的。
“大人!大人,抓著個大家伙!”
“嚯!這甲胄!”有人低呼一聲。
火把光掃過去,能看見那鐵甲邊緣鑲著銅釘,胸前還有塊巴掌大的護心鏡。
雖沾了泥污,可那料子、那做工,絕不是尋常兵卒能穿的。
幾個老兵湊近了看:“瞧這派頭,至少是個千夫長吧?”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發財了……誰抓的?”
“我們四個一起抓的!”
“對!一起抓的……”
二狗擠在最前面,瞇著眼瞅了半天:“嘿!這不是被我射中的那個嗎?”他指著那人,“你們看他后背,有沒有箭傷?”
眾人趕緊往那處瞧。
果然,鐵甲后背裂了道縫,周圍的衣料被血浸得發黑,硬邦邦地粘在上面,看著就像實打實挨了一箭。
“是狗哥射的箭!”
“那這指定是個頭目了!狗哥厲害啊!”
議論聲里,林川走了過來。
扛著木棍的戰兵見了他,齊聲喊了句“大人”,手一松,那被捆的人摔在了地上,疼得悶哼了一聲。
林川蹲下身,沒看人臉,目光落在對方甲胄上。
黑沉沉的獸皮鑲著鐵片,歪歪扭扭掛在身上,領口還敞著,露出里面打了補丁的粗布內衣。
他注意到那人的腰牌,伸手一扯,把牌子拽了下來。
竟是塊金制的腰牌,沉甸甸的,上面刻著彎彎曲曲的字,不認得。
“這是……?”
林川翻來覆去地看了看。
他雖然不認得上面的字,但這質地、這做工,絕非凡品。
旁邊的老兵湊過來瞅了眼,倒吸一口涼氣:“大人,這……金腰牌?”
“金腰牌!!”
周圍響起一片驚呼聲。
“不是千夫長……”
“比千夫長還大!”
“那是什么?”
“兩千夫長?”
“……萬夫長啊,哪有兩千夫長……”
“臥槽,萬夫長?”
“真抓到萬夫長了……”
人群里又是一陣騷動,眼睛都亮了。
抓個萬夫長,這可是天大的功勞!連幾個傷兵都掙扎著坐起來,想看看這大官長啥樣。
林川捏著腰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
“你是阿都沁?”他問地上的人。
如果這真的是萬夫長的話,那就只有阿都沁了。
對方死死閉著嘴,不肯說話。
看著倒有幾分硬氣。
“在哪抓著的?”林川問道。
“回大人!就在西邊林子,追出去兩個山頭,這家伙跑,被我們追了一路才抓到!”
抓人的戰兵臉上帶著得意,“瞧他這甲胄,就沒敢下死手,怕是個大官!”
林川“嗯”了一聲:“把他拽起來。”
眾人七手八腳把腿上的繩子解開,把對方拽了起來。
林川盯著對方的眼睛。
對方也在惡狠狠地盯著他。
“阿都沁……想不到這么年輕啊?會不會說漢話?”
“漢狗!!”對方啐了一口。
林川皺起眉頭,上下打量了他好幾遍。
不對勁。
他伸手拽了拽那人的鐵甲領口,發現搭扣竟是系反的。
一個萬夫長,就算倉皇逃竄,甲胄穿得再急,也不至于如此狼狽。
他盯著那人身上的鐵甲看了會兒,又掃過對方露在甲胄里面的衣服,再往下,是雙快磨平了底的皮靴,鞋幫都歪了。
剛才那點興奮勁兒,像被澆了一瓢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