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川的話,黑煞嗤笑一聲:“吹吧!老子跟韃子打過交道,就你們這點人……”
“哎喲,弟兄們,這有個不服氣的!”
林川哈哈大笑,“來,給他展示展示你們的繳獲!”
身邊的戰兵們跟著哄笑起來。
有人擼起袖子,露出手腕上戴著的狼牙串,有人伸手從鎧甲里掏出個狼頭符牌,有人從腰間抽出一把獸骨匕首,還有戴著繳來的獸皮護腕的,從隨身口袋里掏出獸骨和石頭項鏈的,腰間掛著一串狼牙箭簇的……
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黑煞直愣愣的盯著戰兵們顯擺自己的戰利品,整個人都驚愕住了。
他端正了表情,抱拳問道:“好!各位果然是殺韃子的英雄好漢,能死在將軍刀下,我黑煞也認了。”
林川一聲冷哼:“你方才說昨日撞見韃子?仔細說說。”
黑煞此時沒了方才的張狂勁兒,說道:“昨日我帶弟兄們去芨芨草甸,那片海子能飲馬,原想歇腳補點水。結果離著還有三里地,就被韃子的游騎盯上了。他娘的,騎的全是矮腳馬,追得我們屁滾尿流,十幾個弟兄沒跑脫,全被馬箭射死了!”
“他們有多少人?”林川問道。
“誰他媽顧得上數!”
黑煞梗著脖子,“光追我們的就有百十來號,后面說不定還有大隊。要不是弟兄們對戈壁的道熟,昨晚就得喂狼!”
“何時遇見的?”
“天擦黑那會兒。”黑煞咽了口唾沫,“也幸虧天黑,韃子怕中埋伏沒敢深追,不然我們一個都活不成……”
“天擦黑?”林川轉頭看向圖巴魯,“圖首領,芨芨草甸你熟?”
圖巴魯點點頭:“熟得不能再熟!離這兒五十多里,在東北方向,那海子是戈壁里少見的活水,周圍長著半人高的芨芨草,經過的商隊常去那兒飲馬。”
旁邊一個戰兵忍不住低聲嘀咕:“啥是海子?”
圖巴魯回頭看了眼,咧嘴笑起來:“就是漢人說的湖!這戈壁里的人都叫海子。那片海子水甜,就是邊上淤泥深,不小心能陷進去。”
林川站起身,目光掃過眾人:“黑煞撞上的韃子游騎,天擦黑還在晃悠,不是查地形就是在巡邏。依我看,芨芨草甸那邊十有八九有韃子扎營。”
圖巴魯恍然道:“大人可是要派人去探探?”
林川點點頭:“正是。”
圖巴魯抱拳道:“大人,這事交給我們羌人!弟兄們熟戈壁的溝溝壑壑,騎駱駝去最穩妥。蹄子裹了氈,走起來沒聲響,就算被發現,鉆沙窩子也比馬快。查完直接回部落報信,兩不耽擱。”
“好。”林川點點頭,“那便有勞圖首領了。”
“大人這是說的什么話!”圖巴魯感激道,“韃子沖著我部落而來,查探消息本就是我們的份內事,何須勞煩大人。”
說罷他轉身吆喝,幾個羌人武士應聲出列。
他們牽著駱駝剛要離開,黑煞忽然扯著嗓子喊:“那海子西邊有片紅柳林,韃子若扎營,多半在那兒!!”
林川沖戰兵擺擺手:“把他解開吧。”
戰兵應聲,把黑煞身上的麻繩解開。
黑煞愣了下,咧嘴干笑一聲:“林將軍這是……不打算卸我腦袋了?”
林川往篝火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子濺起來:“殺你有什么用?我這兒又沒折損弟兄。”他瞥了眼黑煞,嘲諷道,“倒是你那幫手下,跑起來比兔子還快,眨眼就沒影了。”
黑煞的臉“騰”地紅了。
他娘的,這話真是往心窩子捅。
帶了三百號人來偷襲,別說搶東西,連對方營地的邊都沒摸著,反倒折了三十多個弟兄,剩下的撒丫子就跑,連他這當家的都不管。
“嗨,就這德行……”他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打不過就跑,這是老規矩了……不是有句老話說嘛,識時務者為……”
“為你娘的屁!”林川的嗓門陡然提了三分,“這天下就是被你們這幫軟骨頭糟踐的!一個個的,穿得像匪,做得像鼠,就嘴上逞能耐!見了韃子跑起來比誰都快,搶起自己人倒比誰都狠!”
黑煞的臉霎時褪了血色,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出話來。
沙地上的篝火噼啪作響,映著他臉色忽明忽暗。
活了四十多年,從沒想過會被人指著鼻子罵軟骨頭。
可人家罵的半點沒錯。
當刀匪這些年,是越來越貪生怕死了。
搶商隊時敢下死手,見了蒼狼部的游騎卻像見了閻王。
當年跟著老爹殺韃子的那股血性,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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